■本报记者 韩天琪 陈彬
在与学生们交流时,香港理工大学协理副校长陈国华常被问到的一个问题是,化学工程师是做啥的?对此,陈国华颇感自豪:“我们要对自己很自信,比文化自信还要自信。”他笑称,因为搞化学的人可以通过努力,把低附加值的原材料变成高附加值的产品。
“我们会‘点石成金’。”陈国华说。
事实上,化工学科本身,如今也受制于如何把自己“点石成金”的挑战。
两年前,随着《复旦宣言》的提出,“新工科”的概念应运而生。作为工科领域的重要组成部分,化工学科自然也就成了新工科概念应用的重要领域,如何面对当前学科的发展困境,发展化工“新工科”建设,便成了每一个化工人必须面对的问题。
在《复旦宣言》提出两年后,时值大连理工大学化工学院庆祝建院70周年之际,一场化工“新工科”建设校长/院长论坛在该院举行。陈国华带着他作为化工人的那份自豪,与数十位化工领域的专家一起,展开了一场关于化工“新工科”的讨论。
如何“把根留住”
“自‘新工科’概念提出以来,教育主管部门一直在推进相关建设,也奏响了人才培养新的主旋律。未来,新兴产业和新经济需要实践能力强、创新能力强、具备国际竞争力的复合型新工科人才,而如何培养这类人才,是我们当前工程教育的重要任务。”在论坛的发言中,大连理工大学副校长朱泓开宗明义地点出了此次论坛的一个重要议题——新工科建设如何培养适合化工产业未来发展的优秀人才?
提到人才培养的话题,参与讨论的南京工业大学校长乔旭心情略显沉重。因为论坛举行时,今年的高考刚刚结束,考生面临志愿填报的问题。“目前,出于一些客观原因,我们化工学科招生是存在困难的,很多考生不愿意填报化工志愿,我们甚至考虑要削减招生计划,这说明化工学科的整体吸引力是在降低的。”
这一现象并不是南京工大一所学校独有。事实上,目前化工学科高考的整体分数,在理工学科中都不占优势。“学生们不愿意学化工,即使学化工,毕业后也不愿意干化工,长此以往,我们的根就没有了。”乔旭说。
然而,如何才能把化工学科的“根”留住呢?
“要注意的是,化工学科虽然是个传统学科,但其本身是具有很强的延展性的,要提升化工学科的人才吸引力,需要我们在化工领域的传统核心学科基础上,发展新的学科。” 乔旭说。
对此,很多相关领域的专家学者均表示赞同。
比如,大连理工大学化工学院院长、中国科学院院士彭孝军在该学院建院70周年纪念大会上提出,未来大连理工大学化工学院将下大力气开展新工科建设,以绿色、智能、大数据理念为特征,从传统化工优势领域,拓展到智能材料、先进能源、安全工程、生物医学等新兴高新技术领域。
“在‘新工科’的背景下,我们希望在某些方面做一些融合,让我们的学生愿意学习化工,也使他们的毕业去向能够多样化。”在发言中,天津大学化工学院院长马新宾表示,化工传统学科与新学科的融合架构,需要我们在课程设计和课程体系建设上加以创新。“这是需要我们思考的新课题。”
怎样“化理为工”
在研讨会上,有与会专家提出了这样的说法——经济负责的是我们“今天”的生活,科技主要面对我们“明天”的生活,而教育则事关我们“后天”的安全、稳定与和谐。教育对于一个国家和民族的重要性可见一斑。然而,好的教育必须有专业的师资力量作为基础,具体到化工学科,相关的师资力量是否合格呢?
同样是来自此次研讨会上的一则小故事。某高校领导到一地级市进行调研,当地化工企业问他是否可以派几位教授,帮他们解决一些生产上的实际问题。对于这一要求,该校领导很犹豫。
“我后来想,对于企业的问题,我派去的教授也不一定能解决,甚至可以说,我有些怕他们去了会出洋相。因为他们可能连具体的阀门、管道类型都不清楚,去了能干什么?”该领导说。
这则故事的背后,反映了目前化工学科师资队伍的一个重要问题——工科教师理科化。
“‘新工科’建设,关键在师资,但我们工科的教授能不能更加突出一些工科的特质?”乔旭坦言,对于工科教师而言,一定的理科基础当然是必要的,但工科教授更需要的是解决工科实际问题的能力。“这是一个评价体系的问题。”
事实上,对于工科教授的理科化倾向,学界早有诟病。在记者此前的采访中,就有化工领域的学者抱怨,身边的一些教授自己都搞不懂工业生产中的技术与要点,其指导出来的学生也与工业脱节。“不少教师,他们可能连阀门都没有见过、工厂都没有去过,这样的教授就是‘纸上谈兵’,甚至纸上谈兵都谈不上。许多人连梨都没有吃过,能够说出梨是什么味道吗?”
对此,清华大学化工系党委书记王铁峰在发言中表示,此前,他们一直将应用基础研究作为学科建设的重要支撑,在清华大学此前进行的人事制度改革中,他们希望在进一步加强基础研究的同时,从工科院系的实际出发,更加注重发挥团队优势,开发相关重要技术。
“我们关心人事制度改革,是希望其能够使我们兼顾工程应用和产业化,通过改革,教师和科研人员也能主动促进工程应用和转化,这是我们应该做的。”王铁峰说。
谨防“为证而证”
在担任中国化工学会副理事长兼秘书长之前,华炜曾长期在化工企业工作。其间,曾有很多大学生毕业后到她所在的企业实习,实习过程中,她发现很多学生都存在眼高手低、动手能力差、上手慢的问题。当时她便觉得,必要的学科认证应该是高校教学改革的一个关键。
来到化工学会后,华炜作为专家,参加了工程教育认证,如化学工程与工艺专业,以及高分子材料与工程专业。对此她很兴奋,但一番工作下来,华炜又生出了一番感慨。
“应该说,相当一部分高校和老师是很重视认证工作的,也做了大量准备,但我觉得他们在一些理念上,对工程教育认证理解得还不透彻。”华炜坦言,有部分高校总给人一种“为了认证而认证”之感,因此并不能深入思考工程认证与学科发展,以及教育教学之间的关系。
发言中,华炜提醒,新工科教育一定要在工程认证方面做深入思考。
需要指出的是,在专业认证方面,大连理工大学一直走在全国高校的前列。2018年,教育部公布了我国进入全球工程教育“第一方阵”的工科专业名单。大连理工大学19个专业入选,入选数居全国高校第一。这其中就包括“化学工程与工艺”专业。
对此,此次参会的大连理工大学原副校长李志义曾在一篇文章中表示,与我国现行的工程教育相比,工程教育专业认证体现了新的理念和做法。“工程教育专业认证的过程就是一个持续改进的过程。它要求被认证专业要建立有效的持续改进机制,从而实现如下功能:改进培养目标,以保障其始终与内、外部需求相符合;持续改进毕业要求,以保障其始终与培养目标相符合;持续改进教学活动,以保障其始终与毕业要求相符合。”
持续改进是很多高校在面对专业认证时,十分看重的一点。
最近几年,清华大学化工系通过了ABET(美国工程与技术认证委员会)认证。“我们以非常严谨的态度,全身心地投入其中,而当认证完成后,我们确实发现其对我们的教育教学有促进作用。”王铁峰说。
他表示,认证除了能使学生立足全球视野外,还能推动课程体系持续改进机制的形成,以及教育教学理念的更新。“我们不能关起门来办学,而是要把企业界、教育界专家请进来,共同制定培养目标。同时,我们的教育教学也能得到他们的及时、充分反馈,这也是我们追求认证的重要目的。”王铁峰说。
《中国科学报》 (2019-07-17 第2版 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