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胡珉琦 来源: 中国科学报 发布时间:2019/3/29 9:0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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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征:我为科学争流量

 

我们就是科学大院门口的门迎,敲锣打鼓,打把式卖艺,把更多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在这些人群中也许有人好奇,走进了科学大院,我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一旦他们进了大院,就交由大院来系统培养了。

■本报记者 胡珉琦

近几年来,科研人员投身科普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科普的形式五花八门,其中,影视与科普的结合往往最能增进大众对于科学的感性认识,而陈征博士就是该领域的资深“大玩家”。他不仅担任过多个电视科普节目的科学策划,2018年起还活跃于短视频平台,专注于给粉丝奉献各类奇趣的科学实验。视频时代,陈征在为科学争流量这件事上,不遗余力。

从实验创意到产品

陈征的本职工作是北京交通大学物理国家级实验教学示范中心的一名物理教师,科学实验既是工作内容,也是他的个人爱好。

从进大学起,有机会接触到BBC、Discovery探索频道的科学纪录片,《流言终结者》这类节目就给陈征留下了深刻印象。《流言终结者》是一档火遍全球的科普真人秀,连播13年,6次提名美国电视艾美奖。该节目每一集都会论证两到三个流言,采用流言场景还原,并用实验验证的方式得出一个科学的结论。

2015年起,陈征陆续接到国内一些电视科普节目的邀约,担任科学策划、实验支持,比如中央电视台《是真的吗?》《加油!向未来》《正大综艺之脑洞大开》,湖南卫视《新闻大求真》和《快乐大本营》之“这一题我会”,江西卫视《真是想不到》,等等。

去年,他又以科学总监身份加盟少儿实验舞台剧《能量密室》,给孩子们设计了“液氮炸弹”“范德格拉夫起电机”“人造夕阳”“火雷神机”等10个完整的科学实验。

不过,陈征的这些身份大多在幕后。2018年,他一方面开通抖音账号“陈征博士——科学实验大玩家”,与几万名网络粉丝面对面;另一方面,由他发起的“2018精彩科学百校行”,直接把100场科学实验秀与科学家课堂系列活动带到了全国各地的学生面前。

这些活动中,陈征需要扮演几个角色,首先要进行科学策划,找到实验选题,进而设计出实验方案,然后再把那些想法利用可行的实验道具呈现出来。

在陈征看来,大型科学实验展示最严格的门槛在于,如何把实验设想变成真正可实现的、上得了台面的一套完整的装置。这就好比从一个工业创意到产品的过程,中间要经历许多步骤以及细节打磨,才能最终成型。

在《加油!向未来》节目中,有一个陈征颇为得意的作品。节目组想要求证真空中的羽毛与空气中的金属球在相同高度同时释放哪一个先落地。为此,团队制作了一个直径60厘米、高6米的透明真空管。这个看似稀松平常的管子,其每平方米需要承受10吨的压力,稍有不慎就可能被摧毁。

再比如,相同原理的实验在尺度不同时,实现难度也是呈指数上升。以土豆发电为例,普通的灯泡实验只需一些金属片、电线和两颗土豆就可以完成,可当陈征设计的大科学实验需要造出一台土豆发电车时,情况就变得完全不同。

“内阻、稳定性、瞬间电流、启动电流,材料本身的氧化问题、钝化问题,存不存在漏电,甚至是土豆需不需要分块,有太多细节需要考虑。”陈征回忆,仅这一个实验,团队的设计制作周期就长达一个多月。

“一本正经的理工范儿”受冷

然而,就在观众眼里,无论是电视节目还是网络短视频,他们所目睹的永远只是一个刷新认知的实验结果。

对比《流言终结者》和国内科学验证类节目,前者最大的特点是,它对大型实验的过程验证有着强烈的好奇心,在验证过程中不断寻找事物的本质。

首先,《流言终结者》常常涉及大量机械制造、车辆碰撞、打击爆炸,这与国内同类型节目从融入生活的选题出发就非常不同;其次,参与人士、实验仪器及实验场地的选择都更具专业性和科学性;而在节目的呈现效果上,《流言终结者》追求的是还原科学真相、保证实验完整且真实。因此,它格外关注实验对象的特征和细节,充分阐释实验过程所涉及的研究逻辑,层层递进、细致分析。

陈征表示,这样的节目制作类型既要有专业团队长期投入这项工作,又要负担得起巨额的实验成本。

它的优点在于,逻辑严谨、细节丰富、科学阐释力强,陈征称之为“一本正经的理工范儿”。但近5年的电视科普经历却告诉他,对目前中国大众的品位而言,它的缺点也十分明显——节奏缓慢,不容易获得市场认可。

在从事电视科普的过程中,陈征遇到的最残酷的现实是,但凡节目需要进行实验原理阐释时,收视率曲线就呈断崖式下跌,到下一个实验开始才接着又重新往上爬。

由于观众倾向于那些惊险、奇趣的实验现象本身,市场在选择节目定位时,就会让倚重这些内容的类型胜出。

“我们的观众习惯于看结果胜过过程,这是非常糟糕的。” 陈征并不避讳这个事实,即便在科普活动中,大众对感官刺激的追求也要大过对智力体验的追求。换言之,科学依然不是一种刚需。

5年前,陈征的梦想就是做出一档中国版的《流言终结者》,现实却仍遥遥无期。“在这样一个娱乐化时代,科学要想在电视和网络平台争流量,结果是可想而知的。”

“我们就是科学大院门口的门迎”

如今,陈征只是将这个理想的科普节目形式暂时放置一边,这不妨碍他继续积极地投身科学传播事业。

“关注科学并非当下大众精神生活的主流;影视科普内容的选择就是与收视率、广告招商相妥协的结果。当我们认清这样一些客观现实,放下知识精英的价值判断,然后才能思考,我们还能做些什么。”

让陈征形成这一认知的,其实是他的教师职业。在高校教书育人,许多老师深感无力,他们总是试图把所有的知识、经验、体会传授给学生,结果却总是无效。因为大学生正是思维日渐成熟、自我意识觉醒的群体,但同时他们的经验、见识尚浅,以至于他们往往视老师的教导于不顾,难以被改变。

“于是,我给了自己一个默认设置:每有一个学生愿意多听我的教导,就是我个人的一份收获。”这同样也是陈征选择做短视频的初衷——每争取到一个粉丝关注,就有可能为科普传播赢得一个潜在的对象。能做一点算一点,这就是他所谓的“理性分析、感性决策”。

而且他知道,在一个生动有趣、接地气的平台,更能实现自己的这个小目标。2018年《短视频与知识传播研究报告》显示,抖音上粉丝过万的知识类创作者近1.8万个,累计发布超过300万知识类短视频,累计播放量已超过3388亿。

陈征说,当我们在做科普时,必须把它与科学教育严格地区分开来。“科学教育是插秧,插一根活一根,这是学校该做的事,因为它的本质是教育,需要循序渐进;而科普的核心在于传播,它的本质是文创。因此,干科普不要搞什么宏大叙事,不必执着于要教会大众什么,甚至得培养个科学家出来。”

陈征对自己的定位有个形象比喻,“我们就是科学大院门口的门迎,敲锣打鼓,打把式卖艺,把更多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在这些人群中,也许有人好奇,走进了科学大院,我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一旦他们进了大院,就交由大院来系统培养了”。

简言之,科普工作者要做的就是给往后的科学教育争取流量。在这个过程中,如果能传播一些基本的科学的世界观和思维方式方法,就算超额完成了任务。

其次,陈征十分注重不让科普传播的内容彻底脱离现有的教育体系,而是保持配合。“科普最有效的传播对象是孩子,而中国的孩子对知识的刚需来自升学。”

于是,他在选择做何种科学实验时,会优先考虑围绕课本上那些不容易理解的抽象的科学原理,加深孩子对这些课堂知识的认知,对他们提升学业有所助益。

再如,他即将为女儿制作完成一本科普绘本《诗词遇见科学》,讲述古诗词里那些自然现象背后的科学原理。他所选择的60首古诗词全部出自小学生必背内容,他希望孩子们在日常学习中,在诵读这些文字时,能自然而然地对那些自然现象发出疑问,进而去寻找答案。

 

“陈征博士——科学实验大玩家”抖音作品:

①液氮爆炸实验

②甲烷沉船实验

《中国科学报》 (2019-03-29 第5版 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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