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丁佳 来源:中国科学报 发布时间:2018/9/17 9: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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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仁东去世一周年:给南仁东的五封信

 

编者按

9月15日,天文学家、FAST工程原首席科学家兼总工程师南仁东去世一周年。

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曾与南仁东朝夕相处、并肩作战的后辈、同事、挚友,把想对“老南”说的话,通过信件的形式记录下来。

比起擅长的科研,科学家的笔触大致是质朴、直接而未经雕琢的。但他们字里行间流露出的那种刚柔相济竟如此令人动容。

■本报记者 丁佳

FAST调试组副组长甘恒谦:

2018年9月14日,北京上空阴云密布;同时,千里之外的贵州大窝凼洼地风雨不定。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天气,一些往事又涌上心头。

如果不是刻意去想,去年发生的一些事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我更希望是真的没有发生过。 南老师,我知道您嗓子不好,您也知道我听力不好,那这回,就我说您听吧。

过去的一年是FAST调试工作全面推进的一年,也是我驻扎大窝凼时间最多的一年,FAST团队的成员大多都是这个状态,所以阶段性的成果也不少。

可能是大家出差多的原因吧,您以前担心的那些事情,在过去的一年都没有发生过。我承认偶尔也有,不过激烈程度和持续时间都明显降低或缩减。

FAST调试工作纷纷扰扰,抓起来,千头万绪;再一看没抓的,还有千头万绪。现在想想,真不知道您在FAST建设阶段是怎么做到井井有条的,我才发现,我要向您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

调试工作推进到这个节点,现在最想听的是您的评论,哪怕只有一句话也可以。也可能我只是想念您的声音。

以往跟您在一起的时候,都是您说我听。今天我说的这点儿话,算成数据量可能也就1KB多点儿。您一定也有很多话想对我们说吧,我不知道FAST从太空接收的5PB数据里,会不会有您惯常的声音。如果有的话,我们一定不会错过。

FAST调试组高级工程师杨清阁:

南老师,时间过得真快,您离开我们已经一年了。这一年里,我经常想起您。

偶尔我会想起在办公室,您向我了解病情的场景。也会想起公交车上我们偶遇,您看着我术后的伤疤,关切的眼神……

一年来,我作为FAST调试组的一员,担任6个合同的甲方联系人,工作比较紧张。FAST舱停靠平台护栏建造期间,因护栏需要实现人工升降,制造精度高,生产厂家虽然尽力,却始终达不到要求。那时候我也想,差不多就可以了。

可是,我脑海中浮现出您和我们在一起研究方案、建造基础、安装设备的情景,您严谨认真、精益求精,不论大事小事,一丝细节都不放过的情景。于是我告诉自己,不能懈怠,应该积极和厂家人员一起分析原因,寻找解决办法,并对每个细节都严格把关。经过一个多月的努力,设备终于达到了要求。

FAST反射面中心孔封堵技术、反射面节点盘检查维护技术,需要满足FAST观测、维护需要,现有的工艺方法很难满足要求。但想起您和我们一起解决技术难题的过程,我就有了信心。和同事们、合作方利用头脑风暴法,开拓思路,设计多个可行技术方案,进行优化……

南老师,在我心中,您没有离去,您对我们的关心始终是那样的温暖,您精益求精、勇于创新、勤奋严谨的工作精神也一直伴随着我们,激励我们把FAST的工作做得更好。

FAST调试组成员黄琳:

时间飞逝,又到了一年的9月,去年的今天,记得当天起得很早,突然在微信群里看到消息,当时第一感觉是不相信这是真的。虽然后期身体原因您很少来现场,可我的脑海中总觉得您病快好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的。

可是,很多事情不会因自己感知而改变,慢慢地见着大家发的信息,确实是真的,您真的永远离开了我们。

给朋友介绍FAST时,总少不了说说您的故事,我想让大家了解一位真实、善良质朴、淡泊名利的科学家,一位风趣幽默的老爷子。每次看到有关您的影视资料时,您是那么和蔼可亲,总令我想起曾经跟随您的点滴。

我反问自己,您离我们而去了吗?没有,您从未离去,记忆仍在,精神仍在,一直活在我们的心中,灵魂一直犹存FAST的每一角落。

离开大都市,离开家庭和亲人,长期驻守在山野,如果有人问起是否觉得辛苦,当然是有的;想家,想亲人,也是时时刻刻存在的。可我们觉得值得如此,值得为这个事业去付出自己的青春。

每当我们遇到困境,就会仰望满天繁星,想想您的付出和心血,想想您对知识的执着追求,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也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

南老师,您一辈子只做了一件事,可现在FAST建设完成,您却离去了。FAST就像您的孩子一样,现在这个孩子需要守护,需要我们这代人继续努力前行,早出大成果以告慰您在天之灵。

浩瀚星空,如今只剩下您的背影,我相信宇宙之中定有一颗最亮的星星,那一定是您,点燃我们的希望,照亮我们前行。您从未离去,一直陪伴着我们的心灵。

FAST调试组成员郑云勇:

南老师,您已离开我们一年了。我没有千言万语来表达对您的思念,只将FAST工作中的一个小片段讲给您听。

记得在一个炎热的下午,刚调试好的多波束和下平台同时运行就会报警。正值望远镜调试的关键时期,而且晚上还有观测计划,这下可把我和同事们急坏了。请示领导后,我们把30吨重的馈源舱从140多米高的焦面降到入港平台,带着工具和自制的测试导线以及备用电缆进舱了。

大家刚一进去,不由自主地说了声:“哎哟,这里面这么热,赶紧把风机打开!”可是,13米直径的馈源舱设计为3个相对封闭的隔间,隔间与隔间之间相对封闭,加上风机的噪音,工作沟通起来十分困难,于是,我们只好关闭风机干活。烈日照射下,馈源舱里的温度直线上升,一刻钟不到,大家满脸都是汗珠,不一会儿,全身衣服都湿透了。尽管如此,排查工作还是紧张地进行着。

到了晚饭时间,故障还没有排除。有人建议出去凉快几分钟后再继续干,可是夜幕已徐徐降临,大家心里清楚,天黑后升舱有一定的安全风险,所以谁也没有离开舱里,而是讨论片刻后继续进行排查。

夜晚如期而至。舱内亮起灯光,白天躲藏在草丛中的飞蛾和蚊子顺着光线,像气流一样飞了进来。我们与蚊虫混战了几个回合,直到深夜两点,各项工作排查完毕,大家得出一个结论,可能是软件的问题。第二天对软件进行检查发现,果然,两者在逻辑上存在问题,最终问题迎刃而解。

虽然在像烤箱一样的舱里白忙活了七八个小时,有的同事还中暑了,可是我们谁也没有怨言。南老师,那一刻我明白了,这就是咱们FAST人的精神,是您留给大家的财富。年轻人,不负好时光,我相信我们每个FAST人,都能为成果遍地开花作出自己的贡献。

FAST工程副经理、

工程办公室主任张蜀新:

南老师,前几天,因需要找点资料,我又去你办公室了。

推开门的那一瞬间,时空好像一下子错乱了。

那个屋子还和以前你在的时候一模一样,小小的红沙发,发黄的旧微波炉,墙上贴着咱FAST的照片,还有一张“中华人民共和国无线电频率划分图”。

我一时间有点发愣,我怎么感觉你从来都没有离开我们呢?我觉得你只是出差了,总觉得你还会回来,回到咱们国台办公室,回到咱们大窝凼。 我想,台里的领导也是这样想的吧,一年了,他们留着这间小屋,总觉得你还会回来,周六日跑过来加班;一年了,在贵州现场,还经常能听到工人、老乡谈起你,好像一回头,就能看到你穿着工作服,背着手走过来。

南老师,你不仅是我们的师长,也是我们FAST每一个成员的父亲、兄长,你对工程倾尽毕生的心血,对咱们这个大家庭的每个成员,也都操碎了心。

一年了,工作还是忙碌如常,但我常在一些深夜里产生想写些什么的冲动。但提笔,又觉得五味杂陈,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两天,往事总是一桩桩地涌上我的心头,但我知道,如果你知道我这样,肯定会狠狠说我一顿,叫我向前看、做有用的事,对吧?

我会的,南老师,我会把咱们的年轻人给培养好,把咱们的望远镜给管好用好,不让你担心。

等下次我再去你办公室的时候,我会告诉你,我们的整个队伍,一直在向前看,一直在做有用的事。

《中国科学报》 (2018-09-17 第1版 要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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