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意见》对高校的教育教学改革提出明确的措施，但如果高校没有自主权，还是行政治校，很难培养出高质量的人才来。

■熊丙奇

近日，国务院办公厅印发了《关于深化高等学校创新创业教育改革的实施意见》（以下简称《意见》），要求各高校要广泛开展启发式、讨论式、参与式教学，扩大小班化教学覆盖面，推动教师把国际前沿学术发展、最新研究成果和实践经验融入课堂教学，注重培养学生的批判性和创造性思维，激发创新创业灵感。要改革考试考核内容和方式，注重考查学生运用知识分析、解决问题的能力，探索非标准答案考试，破除“高分低能”积弊。

近年来，针对我国大学毕业生创业比例低的问题，教育部要求各高校开设创业教育必修课。这是治标不治本的，学生的创业意识和创业能力不是靠一门创业课就能提高的。而且，有的学校的创业教育就是给学生讲一些创业的知识和概念，这种灌输教育导致的结果是，根据调查我国大学毕业生有80%左右有创业的意愿，可真正在毕业时选择创业的只有3%左右。

尤其需要注意的是，一所大学开设什么课程，本该是学校的办学自主权，教育部门布置学校开设创业教育必修课，进一步表明学校没有自主权。而办学自主权缺失恰是我国大学没有明确定位，不重视人才培养，急功近利办学的根源所在。

这次《意见》又是由上级行政部门颁发的。虽然《意见》对高校的教育教学改革提出明确的措施，但如果高校没有自主权，还是行政治校，那么给学生提供更多的教育资源，开展小班化、个性化教育，很可能只会停留在纸面。

首先，目前高校没有充分的课程设置自主权，在大部分高校，必修课比例高达80%以上。由于必修课比重高，学生自主选择课程的权利极为有限，一些学校早在上个世纪90年代就提出实行学分制教学，可直到现在，实质还是学年学分制，按学年对学生进行管理。正因如此，教育部才有允许学生休学创业一说。如果大学实行完全学分制，学生可以自主选课、选师、选时，那就不必有专门的休学创业了，某个学期学生如果有其他事，可以少选课或者不选课，也可以延长求学年限。

只有让学校自主设置课程，减少必修课比例，增加选修课，才能在大学教学中关注学生的个性和兴趣。在国外实行完全学分制的大学，选修课比重高达60%以上，而且给学生选修的课程很丰富，学生可根据兴趣选修课程，而不是按要求修读必修课。这就要求大学重视课程建设和投入，并针对完全学分制教学改革学校管理。

其次，我国高校当下普遍存在重科研、轻教学的问题。因为对学校来说，科研不但能获得资源（课题经费），还能制造学校政绩（论文、成果），对于教师来说，不但能提高教师待遇（课题经费提成），还能获得晋升砝码。如果这种办学导向不变，学校就不会重视教学投入，随之课程建设、教师的教学积极性都成问题。当教师都不重视教学时，他会研究如何上好课吗？会构思怎样研讨、探究吗？会花时间对学生进行耐心的引导吗？

我国不少大学的课程教学基本是灌输方式，老师上课照本宣科，考试也采取一次集中考核方式，学生只要答卷通过考核即可，这是中学标准化、应试化的翻版。这种教学、考核方式之下，大学出现了必修课选逃、选修课必逃，到学期末自修教室爆满的景象。最近甚至还出现了逃课神器，帮助学生做逃课代课交易。对此，有的学校推出指纹打卡、刷脸防逃课技术，但这并非长久之计。有效的办法是提高课程质量、加强过程质量监督，像美国高校，老师平时会要求学生撰写、提交课程论文，并给课程论文分数，还要求学生必须阅读多少参考书，以参考书的内容参加研讨课，学期成绩表就以多次课程论文成绩、研讨课表现和最后测试成绩加权评出。这让学生不敢懈怠。这样的教学，需要教师重视并投入教学，而不是对着PPT念书——这些内容教材上都有，学生为何要听呢？

再次，教师没有充分的教育自主权，学生不敢批评、质疑也是一大问题。组织研讨课，开展研讨式、交互式教学，出开放式的考题，就应该允许学生独立思考、自由表达自己的看法。但是，现阶段，我们在教学中还存在主题先行，并不允许学生批评、质疑的问题，而批评、质疑是创新的源泉。为此，应减少行政对教育教学的干预，在学校建立并发挥教授委员会的作用，由教授委员会负责学校的课程建设以及教师的评价、考核。

我国大学办学定位模糊、人才培养模式单一和人才培养质量不高，是大学毕业生就业难最重要的原因。自然，这样的大学生群体要创业就更加艰难。从这次下发的《意见》看，教育主管部门已经意识到大学教育教学存在的问题，就应该从根本上加以治理，从落实办学自主权、回归学校教育本位方向努力。按照目前的教育管理和办学制度，很难培养出高质量的人才来。

（作者系21世纪教育研究院副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