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晓东

10月30日，国务院正式任命中国人民大学校长陈雨露担任中国人民银行副行长、党委委员，这是中国金融领域一个极其重要的任命。更早几天，10月24日，国务院颁布了另外一份对高等教育很有影响的文件《统筹推进世界一流大学和一流学科建设总体方案》，再次吹响了进军世界一流大学和一流学科的号角。陈雨露作为中国人民大学这艘大船的船长，其离开船长岗位是否会影响该校建设世界一流大学的进程呢？

陈雨露虽然只有49岁，但其在教育领域已经积累了丰富经验。据媒体报道，早在2002年1月陈雨露已经担任中国人民大学财政金融学院院长，积累了学校基层学术组织一把手的管理经验。2005年5月，陈雨露进阶该校副校长，并于2010年担任北京外国语大学校长，成为当时最年轻的重点大学校长。一年半后，陈雨露返回中国人民大学接任校长。自水手、水手班长、大副到小船船长、大船船长，对于一名大船船长而言，这是多好多么恰当的履历啊！陈雨露极有可能成为中国当代一位教育家。但现在，教育家的旅途似乎戛然而止了。

那么，为何说陈雨露很可能成为一名教育家呢？我们从媒体上可以找到四个答案。

第一是陈雨露上任伊始的战略选择。一般而言，一所研究型大学校长会关注科研、文章等短期因素，可以提升大学的排名以建立政绩，这是很多校长虽未明言，但潜意识中可以理解的选择，但陈雨露却选择了重点关注本科生教学，这是要久久为功的事情。2011年12月他上任不久，中国人民大学就召开了本科教学工作总结分析会，他在会议上指出需要重视并不断改进本科人才培养。2012年初，该校党委决定成立跨部门、跨学院的本科人才培养路线图工作小组。在陈雨露亲自领导下，该小组认真研究国内外高校本科人才培养实践，先后起草15稿。2013年4月22日，该校召开大会部署实施新的本科人才培养路线图。大会上陈雨露发表讲话，指出“深化人才培养体系改革，实现高等教育既有的人才培养模式转型是长期艰巨的过程，需要全校上下凝聚共识，以学生的成长成才为办学的最终价值实现，把握好整体规划、稳健实施的节奏，以坚定的决心持续推进”。

第二是陈雨露在“本科教育改革路线图”中所呈现出来的对教育关键问题的深刻把握。学习量过多是当代中国高等教育的大问题，减少学习量成为中国高等教育改革的一个很难引起注意的重要方向，但陈雨露却注意到了。在“本科教育改革路线图”中，第一条就是：改版的本科培养方案中，学生的学分要求降到最低129分，最高157分。这在高校中算是非常低的。减少本科生的学习量具有十分深厚的哲学基础，与“加强基础”的天真常识有所不同，目前中国大陆只有北京大学、中国人民大学、山东大学和首都师范大学率先有所行动。陈雨露作为重大改革的领导者，其教育见地可见一斑。

第三是陈雨露对跨学科教育的把握。1998年“博耶研究型大学蓝皮书”中建议，大学应当去除跨学科学习的藩篱，促进跨学科知识复合型人才的成长。2007年，北大依托元培学院为中轴，哲学系、经济中心、政府管理学院合作，在亚洲地区率先开始了“政治学、经济学与哲学”（简称“政经哲”）专业的人才培养工作，至今已经有五届毕业生走向社会。当时我们注意到，中国有多所大学在这三个领域也有雄厚学科实力，但是哪所大学会率先跟上呢？2015年，中国人民大学“政经哲”专业迅速跟上，开始了招生和人才培养工作。

第四是陈雨露对教育危机的应对能力。中国人民大学招办主任蔡荣生案发后，该校自主招生受到非议，在紧急危机面前，陈雨露和学校决定“暂缓自主招生一年”，同时在全国率先推出本科招生社会监督员制度。其作为危机应对的领导者，行动可圈可点。

作为教育家大约需要三个条件。第一，教育家需要有独特的教育理念和思考，并能广泛地宣传其教育理念，促进教师、学生和管理者的理解并在观念上有所变革，其范围至少是本校，更大范围是教育界和整个社会。第二，教育家需要在其岗位上踏实工作，努力将教育理念贯彻到教育实践中。第三，有效的教育变革往往渐进而缓慢，积久方能见功，因为要促使已经成熟的教师否定其原有框架而认同变革，或者激发出教师自我变革之心，一个关键因素就是时间。教育家需要耐心工作十年或者二十年以上。第三点十分关键，在这一方面，刘道玉先生（武汉大学前校长、著名教育家）时间不够，陈雨露不够，“陈雨露们”也不够。

木桶效应与生活经验相吻合，一只木桶能装多少水，并不取决于最长的那块木板，而是取决于最短的那块木板。建设世界一流大学和一流学科，可能面临同样问题。当下，我们国家的经费似乎很多，教育部出台了一名学生每年十万元经费的“拔尖人才培养计划”，北京市出台了一名学生每年十万元经费的“双培计划”，广东省出台了更大手笔的一流大学“花钱”计划，《统筹推进世界一流大学和一流学科建设总体方案》中显然有更多的经费。经费多是长木板，但决定一流大学建设成败的是短板。

当下，我们的教育家很多吗？此前，从校长岗位离开赴行政部门任职的“大船船长”还有——北航校长怀进鹏出任工信部副部长、清华校长陈吉宁赴任环保部部长、中科大校长侯建国出任科技部副部长等。船长密集离任是否会影响大船的航向与进程，这显然是非常值得研究的问题。

建设世界一流大学和一流学科的号角已经吹响，谁来组织大部队冲锋呢？我们要攻占1号高地，钱多人多，但大部队却很可能向3号高地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