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小立
近十几年来,围绕着大学排行榜的一个怪现象是,有关的非议和批评一直不断,大学排行榜却仿佛越挫越勇,不仅是数量和品种在增加,其主体也在变更。一些国内著名大学不甘寂寞,大有与其让人肥,不如肥自己的经营意识,干脆自己编制起大学排行榜,而且还面向世界,替世界所有大学排座次。
其中潜藏的利益,当然是他们趋之若鹜的原因。从另一方面看,对于大学的评估,至今没有找到合理的办法,也是一个原因。
放眼当下的大学,处处是竞赛,在在有排行,乐此不疲的类似活动之下则是学术自信的缺乏,管理上穷于应付、捉襟见肘的焦虑。
现在看来,多数大学的管理者都在或明或暗地关注排行榜,每年的排位变化都不禁牵动他们的心;经过十几年的塑造,一般的教职员工也被排行榜的上下浮动影响心情。
这种将本无须当真的东西信以为真,本身就是一种隐晦而荒诞的娱乐。但因为有如此多的参与者和崇信者,类似的假装严肃的娱乐项目等于是得到了褒奖和鼓励,自然会不断地衍生和加码。最新的加码方式是向娱乐界及其标准看齐。前些天网上流行的所谓“中国著名大学教师颜值排行榜”就属此类。
有趣的是,这样一个搞笑的“教师颜值排行榜”与大学排行榜一样,也有几个版本,而且还引起不同地区大学在读学生之间的口角和争论。
如果这类趋势还在延续,那么更为奇葩的排行榜一定会在不久的将来发明出来,粉墨登场。那时候,大学经历的不再是庸俗的“小时代”中的“港囧”般的苍白、浅薄和尴尬,很可能就是在多元文化的借口下丧失自我而又不自知的沉醉了。
上个月笔者在《中国科学报·大学周刊》上发表《现实主义世俗化大学没有未来》一文后,有读者以为“现实主义”与“世俗化”难以理解,其实前者指的是放弃理想或者将现实的功利性当成理想,后者意即完全以社会时尚为标准。而娱乐化倾向正是世俗化的一个表现。
诚然,娱乐的需求是人性的一部分。从社会学的角度看,社会压力与娱乐需求是成正比的,即当社会压力过大时,娱乐的需求也会增大。但现在的问题是,与国外大学相比,国内大学课程的分量、要求,即所谓课业的压力都要小得多。也正因为如此,才有大学教务部门有病乱下药,硬性地规定课程成绩必须有5%的不及格率。
没有多少课业压力,或者说课业压力远小于初中、高中时期,但娱乐的需求和热情却有增无减,这就是问题所在。
笔者前不久到某校,在校园中散步时看到一家装潢雅致的“××书店”,心中一阵激动,情不自禁地快步上前,希望一睹风采。未曾想,这个由大学出版社经营的“书店”竟然没有一本书,乃是挂着书店招牌的咖啡馆兼快餐店。凑巧的是,就在当天晚上,电视里还播放了一条一百零八位社会人士众筹的实体书店开业的新闻。
这个鲜明的对照,已经说明大学的社会责任和文化义务的缺失。只要夜晚走在校园里或者校门的周边,最热闹的就是烧烤摊和小饭馆,烟熏火燎,“呛”人心脾,灯火通明,繁荣如市。而与之相对照的是书店的残破和冷清,有的大学里甚至根本就找不到一家正儿八经的学术书店。
埋怨如今的学生除考试、考级或考研外不读书是没有意义的。不提供优惠购书的场所,就无法培养真正的读书习惯。一个没有买书经历的人,还能叫“读书人”吗?学校毕竟不是企业,总考虑经济效应,那么文化的因素就会越来越少。
把肚子填饱、把娱乐搞好以及类似鼓励娱乐的方式只是大学娱乐化的表象,深层的、被表象所掩饰的娱乐还包括自我标榜、自我表彰,赋予无意义的工作以自定的意义。一旦这后一种情况成为时尚,大学必然会形成表面开放、实质上封闭的系统,在此系统中的人,往往宁可自娱自乐,也不愿(或不知)变化。
原来以为,大学在社会发展的影响和压力下会有所改革和更新的,但仅以当下言,它们更多地体现在失去大学固有的特色方面,在积极方面,却大多浮于形式或表层。这难道就是波兹曼所谓成为娱乐附庸的命运?笔者实在不想用一种经典的理论去框定一个活生生的有机体。
《中国科学报》 (2015-10-22 第5版 大学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