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温才妃
独立学院走向独立是有出路的,必须给它们各显神通的机会,不能用管理代替监督。这一点很重要。
三年的延迟期,能够改变什么?这恐怕是当下摆在独立学院面前的一道难题。
教育部于2008年颁布了《独立学院设置与管理办法》(以下简称26号令),规定2013年3月31日为验收的截止日期。但期满之日,全国315所独立学院申请、通过验收的情况并不理想,仅占独立学院总数的10%。鉴于该情况,教育部决定把验收的最后期限延迟到2016年。
为什么独立学院的验收如此难以推进?独立学院要走向独立,真正缺少的是什么?该如何规划未来的路?带着这些问题,记者采访了福州大学至诚学院院长朱祖平。
被难住的验收“大考”
《中国科学报》:2013年3月31日,仅有10%的独立学院申请验收。请问在独立学院“转正”过程中最大的困惑是什么?
朱祖平:独立院校发展至今已经有10个年头,如今迎来了“转正”时机可谓是好势头。但是人们也发现,教育部26号令虽然在法律上确定了独立学院的合法性,但在实际情况中,独立学院却存在着难以操作的困惑,如对出资人、操场、教室、人均图书资源、人均住宿面积等要求独立学院几乎难以实现。
以人均图书资源为例,文件要求每生拥有80~100册图书,每年每生还要加3册,且捐赠的图书、电子资源不算在内。对于一所万人院校而言,这势必会造成一定程度的资源浪费,也不符合电子化的大趋势。
过高的门槛恐引发日后验收的公关行为——独立学院一方面向教育部官员公关,一方面向专家组公关。因此,需要上级主管部门做出更科学合理的考虑,从而保证独立学院能够顺利“转正”。
《中国科学报》:在您看来,验收独立学院,要重点考察什么?
朱祖平:独立学院的验收依靠的是教育专家,而不是普通人。教育专家的作用就在于,能够把握一所院校的资源条件、办学模式能否充分实现培养目标。在我看来,导致一所院校关门,不是它的办学条件不行,而是它的教学质量不行、生源没有了。而教学质量与教学资源有必然的联系,关键是能够配置而不是是否拥有教学资源,但求所用不求所有,在开放性的背景下,可以更好、更灵活地整合外部资源,这已经是一种基本趋势。因此,教育专家应通过多种渠道,综合考察一所本科院校能否运作得下去,而非过度关注资源够不够。
至于采用什么方式来培养学生,应该放手让独立学院自己思考。这就像国家制定了产品的验收标准,而不去干涉怎样生产出来一样。教育部要求独立学院培养复合型、应用型、技术技能型的人才,后两者更多地与企业结合。在学生培养上向市场方向引导,在资源配置上就不能往市场方向引导吗?我举个例子,解决实验室建设的问题可以把实验室、教师安置在企业里,这比自己建实验室让工程师进校待上三五年的效果更好。
在这类问题上,大学有更多的能动性,也希望主管部门相信群众,毕竟能够办大学教育的人,不管是学院管理层,还是出资的企业家,其出发点更多的不是为了获利。
独立要解决师资问题
《中国科学报》:独立学院真正走向独立,较难解决的问题是什么?
朱祖平:各个学校的情况有所不同。单就福州大学至诚学院而言,独立后留给至诚的办学经费更多了,但同时跟母体脱离后品牌优势也相应削弱了,人才引进的难度也增加了。
以民办本科院校为例,引进人才的困难可见一斑。一些民办本科院校与市政府达成协议,让教职队伍进入事业编制,参照事业单位的待遇和管理,如此保证师资队伍不流失。这个诉求是基于知识分子进入大学任教更多是考虑工作稳定而设定的。独立学院想要独立,也将面临着同样的问题——博士师资不足。实际上,高校最大的成本是师资,以人均年费用20万元计算,按照26号令规定的15:1的生师比,光师资成本一年就要开销上亿元,加上母体学校回报,想要引进更优秀的人才就无能为力了。
《中国科学报》:解决人才引进的问题,是否有其他变通的办法?
朱祖平:解决人才引进的经费问题,人们通常最先想到的是捐赠,但独立学院办学历史短、校友积累少,加之国家在税收上没有营造良好的捐赠氛围,这条路至少在近5~10年走不通。
当然,出路还是有的。在市场配置资源起决定性作用的当下,很多资源并非要自己占有。比如师资,通过计算,我们发现请外教教英语的费用比请国内教师教英语的费用要低,而且外教授课本身就能营造一种氛围。采取开放办学的理念,独立学院可以以一年一签的形式,在全球范围内调配师资。
开展上述行为的前提是,主管部门要对独立学院主体出资人予以信任,要让出资人(学院院长或企业代表人)参与讨论,要相信市场能够作出调节。
走差异化路线是“王道”
《中国科学报》:有人把独立学院的出生比作“怪胎诞生”,那么这个“怪胎”要走向正常,要注重改变什么?
朱祖平:很多独立学院自一出生起,就在专业、师资上依附母体,整体定位、特色、课程也跟母体无差别,天然难以产生特色。但是经过10年摸索,一些独立学院逐渐摸索出了自身的特色。
从知识到知识应用主要有三个阶段,基础研究、开发研究、应用研究。以至诚学院为例,学校的学生屡次在国际竞赛中胜出,得益于学校对应用研究的重视。至诚学院区别于本一办学,强调对知识应用的探索,在教学、实训基地、开放实验室等方面下了大力气;同时,在教师的激励机制上,可以以指导竞赛来冲抵理论研究,让整个培养模式和激励机制服务于应用化教学。
总之,独立学院走向独立是有出路的,必须给它们各显神通的机会,不能用管理代替监督。这一点很重要。
《中国科学报》:独立学院的人才培养,有哪些独到的地方?
朱祖平:法国大革命期间,路易十六的王后被送上断头台时,不小心踩到了刽子手,她立即向刽子手道歉:“对不起!”实际上,当前社会最缺乏的不一定是知识深厚的人,而是有气质、有素养的人——他们有知识、有教养,给整个社会环境创造舒适感。
一些独立学院的生源本身就决定了它的特色。在一所企业家子女聚集的独立学院,他们想接班不单单靠的是专业知识,还有赖于他们的人文素养。这就要求独立学院在学生的行为规范、情操培养和增加见识上下更多功夫。
我们要培养科学精神和人文素养兼备的大学生,用一个形象的比喻就是培养当代绅士和淑女,其所指的不是资产阶级的特定人群,而是培养一种与人为善、吃苦耐劳的气质——真正的贵族需要吃苦,而非养尊处优。事实上,福州大学至诚学院正是通过细致管理和引导来培养这样的人才,如乱扔垃圾随时有人跟在身后捡、校园主要干道禁止机动车通行,思政课改革融入多学科视野……文化行为的改变不会那么快见效,但是一旦人人养成,社会将变得更加美丽。
《中国科学报》 (2014-07-03 第7版 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