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两鬓斑白,但酒红色的领带、白衬衫、黑西装,衬托得托马斯·萨金特格外精神。演讲中,他偶尔蹦出几句玩笑,引得全场大笑,71岁的萨金特在讲台上有不一样的风采。
而说到课堂,关于这个2011年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流传最广的一个故事是当瑞典皇家科学院的工作人员多次拨打萨金特的电话时,他已经对陌生电话打断自己的课前准备工作有些不满。
而这次,萨金特的课堂从纽约大学搬到了华南理工大学。
经济学的七个基本常识与中国
这一次,他带来的“课程”叫作《经济学的七个基本常识与中国》。萨金特用了一个词“lesson”,实际上,每一个基本常识又单独成为一课。
第一课是什么呢?他说,许多事情尽管合乎人意,但是不可行。所以,他得出的结论是,个人和集体要面临权衡。而第二课则从社会保障体系方面来谈论,他认为别人对自己的能力、努力和偏好了解程度要甚于你,那么,每个人都会对激励有所回应,包括你想帮助的人,这就是为什么社会保障体系最后并不像希望的那样运行。而第三课,他谈到在公平和效率间存在着权衡。“在一个游戏或经济体的平衡中,人们会很满意他们的选择,这就是为什么,对于好心的局外人而言,很难或好或坏地改变事情。”他认为。
“将来我们所有人都会对外界的刺激有所反应,这也是为什么有些诺言我们想作出却不能够,没有人会相信这些承诺,因为它们知道在不久的将来我们不会有兴趣来实现我们的诺言。”所以,第四节课的意义在于,在你作出承诺前,考虑如果当你的环境发生了变化,你是否可以信守承诺,这将为你赢得声誉。
“对于年轻人很重要”。第五课的内容还未开始,萨金特首先表示,将一代人的花费转移到下一代是可行的,这也正是联邦政府债务和美国社会保障体系正在进行的事情。(但是,不是新加坡或智利的社保体系)这或许是他想让我们年轻一代需要明白的事情。第六课他则谈到政府开销,他认为,一个政府的开销最终要由公民来买单,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也不管是通过直接征税还是以间接的通货膨胀的方式。很多人希望别人为公共商品和政府转移支付买单(尤其是政府转移支付恰好是给他们自己的)。
萨金特的最后一课,是有关于对一系列价格的预测。因为市场价格聚集了交易者们关于未来的信息,所以,他觉得很难去预测股票价格、利率和汇率。
在萨金特来华南理工大学的前一天,有媒体记者恰好也问到相关问题。有媒体记者问道,中国汇率今年以来贬值得很快,大家都认为与QE退出有关系,那么人民币贬值会不会持续下去?萨金特的回答是,作为一个经济学家来说,可能有两个东西是非常难以预测的,一个是股市,一个是汇率。它们其实都是很重要的指数。很多聪明人都希望预测它们,然后以这些预测作为他们做生意的根本,所以产生了很多市场行为,我们就称之为“随机游走”,可能就会影响这两个数字的变动。
“萨金特的回答与我不谋而合”
在互动提问环节,一个提问者刚站起来,全场就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他是来自华南理工大学经济与贸易学院的客座教授牛江涛,他的提问主要围绕着社会主义市场经济,问题很长,在接受时代周报记者采访时,他又完整地重述一遍。
“我想问的问题,是一个基本的经济学问题,但是关于我们中国的,也是世界的。”牛江涛说。“这个基本问题是,我们现在花了20多年时间,正在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但是,我想请萨金特注意的是,我强调的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这个不是西方的,是根本不同于西方的市场经济模式。”
为什么这么说呢?牛江涛说:“因为这是两个不同的要素,一个是市场经济,一个是社会主义。社会主义的特殊要素,包括中国的文化、历史、思考方式,还有很多如关注更多人的公共福利,等等。我说提出这个模式的人,是已故党和国家领导人邓小平提出的。我就想问教授,这个模式他是如何看待的?它们两者之间,能不能达到一个最好的结合,他怎么看?这是一个好的理念、模式,是一个全新的理念模式,还是一个不能实现的理念模式?从这个角度上,对这个基本的经济学问题,我想听听他的看法。我说,对他来说,他可能认为是很简单的问题,但是对中国而言、对我们而言,恰恰是一个非常严肃的、基本的经济学常识问题。”
“这个问题比较复杂,很多人对此作出不同的解释,”萨金特首先答道,他从亚当·斯密谈到哈耶克,包括经济史领域有关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争论的持续,以及欧洲、美国等国家正在发生的事情,谈他对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见解。
“他的回答也很好,把西方的一些东西拿过来可以借鉴,他认为社会主义有它自己的特点,这点和我不谋而合。”牛江涛告诉时代周报记者。但是,他又有自己的看法,“说实在的,这个模式真的是我们自己独特的,恐怕不是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甚至是五十年可以完成的。我们自己不清晰,现在不仅需要摸着石头过河,慢慢地我们需要一个清晰的顶层设计,这样才能走出一条全新的道路。”
记者手记:
“文科生”萨金特:“阅读让我觉得生活有趣有盼头”
张子宇
4月22日,华南理工大学一家名为Day Dream的,由学生经营的咖啡馆,在自己的微信主页上发布了诺奖得主托马斯•萨金特与咖啡馆学生们的一次交流过程。
毕竟是和诺奖得主座谈,学生们的兴奋完全可以理解。但最重要的是,这更是一次惊喜。在Day Dream咖啡厅本该是一次休息,校方希望在萨金特演讲之前让他在咖啡厅休息,所以那天咖啡厅并没有客人,只有在这里工作的大学生。但在陪同人员离去后,萨金特和学生们一直在聊天,一直聊到演讲开始前,才依依不舍地离去了。
这自然成为学生们非常美好的回忆,甚至有学生高兴地说,“想推出一款咖啡,叫做托马斯咖啡”。
而对于萨金特这样的学者来说,他也非常享受漫步校园,和学生交流的过程。在历届时代周报主办的诺奖得主中国行的活动中,都有这样的情况:2012年,2011年经济学奖得主克里斯托弗•皮萨里德斯在上海交大演讲时,利用休息的时间主动走到教学楼里独自参观。2013年,2012年诺奖得主阿尔文•罗斯也放弃演讲前短暂的休息时间,独自在中山大学校园内参观。对于这次在计划外的华南理工大学的咖啡厅座谈,萨金特称其为几次中国之行中最美好的回忆。
除了学生本身的热情外,很多人的英语水平也让人吃惊。萨金特称赞这些年轻学生标准的发音,显示了他们良好的英语基础。事实上,华南理工大学和中山大学都有很多全英授课课程,这些学生在诺奖得主面前也展现了他们的功底。
萨金特喜欢学生和校园,作为一名以文科专业起步的学者,他最喜欢的就是阅读,尤其是历史方面。他阅读的广泛性让曾经是历史系毕业生的记者本人也感到有些惊奇。萨金特总是很详细地询问中国当地的历史,并且和遇到的中国人交流彼此的看法。萨金特分享他从基辛格等人的著作那里读来的有关中国历史和政治的见解。中国人也对他能够使用一些来自中国的谚语和格言感到高兴和亲切。
他也有一个遗憾,就是他读过的所有关于中国历史的著作都是外国人所写的,他很希望能够读到一本中国人所写的书。不过这有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并不是翻译成英文的中国人所写的历史书,而是中国历史学家用英文所写的著作。
值得一提的是,尽管萨金特不是一个很时髦的IT人士,他表示自己不会使用推特,也不会使用即时通讯软件(萨金特甚至表示过自己在10年前可能会说,人们不会对FACEBOOK感兴趣的,这个东西没有前景,但今天来看显然是错的),但是他有一个Kindle阅读器,在时代周报参观时,他看到文化部编辑吴筱羽也在使用Kindle阅读器,显得特别高兴。
萨金特确实是一个朴素的人,他始终坚持自己拿自己的衣服和行李,保持每天早上去健身的习惯,这一切可能是71岁的他,至今能够保持充分活力的重要秘诀。
作为一个诺奖得主,萨金特曾在许多公共场合展示过自己的口才及幽默天赋。这一次也不例外。在华南理工大学演讲后的互动环节,萨金特遭遇了许多犀利的问题,于是在面对最后一个问题时,他说:我希望你们能饶了我,给我一个简单点的问题。在时代周报参观时,在看到2012年诺奖得主阿尔文·罗斯的签字时,他开玩笑说,罗斯的字真不好看,比我差远了。有趣的是,在2013年,阿尔文·罗斯参观时代周报时,也曾揶揄过2008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保罗·克鲁格曼的签名。看起来,这算是一个传统的玩笑了。
最近正逢世界读书日,萨金特也谈起一些他的读书心得。他说,阅读最大的优点是让自己始终保持一颗年轻的心,让自己觉得生活有乐趣,有盼头。而他经常重读经典,如亚当·斯密的《国富论》、汉·密尔顿的《联邦党人文集》等。
萨金特还提到刚刚去世的哥伦比亚著名作家加布里埃尔·马尔克斯,不过萨金特很实在,他表示自己第一次读的时候实在读不下去,马尔克斯的书过于晦涩……最后只能将《百年孤独》放置在书橱上。(原标题:《在华南理工的一堂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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