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大西洋是这样裂开的……”中科院院士、同济大学海洋与地球科学学院教授汪品先指着办公室墙上的一幅海底地形图,引导记者理解深海的概念。他有一个观点,就是海洋强国一定要体现在深海大洋上。
这位年逾古稀的科学家是推动中国深海研究的先行者,是首次由中国人设计和主持的大洋钻探航次的首席科学家,是中国获欧洲地学联盟奖项的第一人,是同济大学师生眼中“科学的化身”,也是京剧和昆曲的爱好者。
这些经历正为采访结束时他所说那句话做了注脚:“一个人一生经历的幅度,才是这个人的价值。否则一根直线平平的,太没意思了。”
“能活着回来就算赢”
20世纪晚期,地球科学的突破主要来自深海。汪品先敏锐地意识到了这一点,坚持自己的“小摊子”做深海题目,在当时却是“惨淡经营”,但这为日后打下了基础。
1985年,20世纪地球科学规模最大的深海钻探计划发展为“国际大洋钻探计划(ODP)”,每个钻探航次,由国际专家组根据各成员国科学家提供的建议书投票产生。1995年,汪品先提交了“东亚季风在南海的记录及其全球气候意义”建议书,1997年,该建议书在全球排序中获第一名,被正式列为ODP184航次。
1999年,该航次在南海实施,汪品先是首席科学家。“走的时候,我跟老伴说,能活着回来就算赢。”这位当时已年过六旬的科学家承受着极大的压力,“我连大洋钻探的小兵都没当过,一下子要当首席,压力很大。”
但他成功了,作为第一次由中国人设计和主持的大洋钻探航次,不仅实现了中国海区深海科学钻探零的突破,而且成果丰厚:在南海的南沙和东沙深水区6个站位钻井17口,取得高质量的连续岩芯5500米,还为南海演变和东亚古气候研究取得了3200万年的深海记录。这标志着中国在海洋科学领域跻身国际先进行列。
1999年4月,船在香港靠岸,当时的场景至今印在汪品先的脑海里,“那是我这辈子一个激动的时刻”。
时隔10多年,他的愿望“国际大洋钻探船再来南海”成真。“新航次已被列入钻探计划,时间定在2014年春。这次主要回答南海怎么形成的问题。”
为南海的变化“寻根”
“南中国海可能有地球上最迷人的地质记录。”法国古海洋学家卡罗·拉伊曾这样说。
认识南海,也承载着中国几代科学工作者的梦想。早在2000年,中国海洋学界就开始探讨南海基础研究大型计划的可行性。从2007年开始,汪品先开始筹备“南海深部过程演变”计划。
为什么选择南海?在汪品先的眼中,“要从根子上了解边缘海的资源和环境,最好是解剖一只‘麻雀’。南海正好是只‘五脏俱全’的麻雀”。他解释说,与大西洋相比,南海海域规模小、年龄新,便于掌握深部演变的全过程;与太平洋相比,南海沉积速率和碳酸盐含量高,正好弥补西太平洋的不足。
2011年1月,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重大研究计划“南海深部过程演变”启动,汪品先任指导专家组组长。自实施至今,已有35个子项目立项。
为期8年的计划,会交上一份怎样的答卷?汪品先说有三部分:南海的盆地形成好比麻雀的“骨头”,它的沉积物好比“肉”,海水的生物地球化学好比是“血”。“这样一组装,南海的‘生命史’就清楚了,最后可能为边缘海研究树个样板。”他笑笑说,“不过那时我都80多岁了。”
中国不能再“迟到”了
进入本世纪,海底观测系统的竞争成为围绕海洋的国际之争,一些发达国家已先行一步,正在将其变成现实。
“从前,我们都是在海洋外面研究海洋,如果在海底布设观测网,相当于在海底设立‘气象站’和‘实验室’。”汪品先进一步解释说,“就是说人类到海底进行‘蹲点调查’。”
在这场被视为海洋科学新的革命的进程中,汪品先希望“中国不要再走‘迟到’的老路了,只有尽早介入,才能在相关国际规则的制定中取得话语权”。他不仅是呼吁者,更是实践者。
从2006年开始,汪品先便为推动海底观测系统在中国的进展而奔忙。在他身后的书架上有一本《国际海底观测系统调查研究报告》,时间显示印发于2006年。这个由他牵头完成的内部报告,经多次修改,2011年才最终定稿。“引进新事物要吃透,所以花了5年时间才完成这本书。”
2009年,在汪品先领衔下,中国第一个海底综合观测试验系统——东海海底观测小衢山试验站建成并投入运行。2011年,中国的深海观测装置在美国加州900米水深的试验站对接成功。最近,他们建议的“海底长期科学观测系统”已经列入“十二五”国家重大科技基础设施,将要在东海的浅水和南海的深水建设海底科学观测网。“我国的海洋界正在摩拳擦掌,迎接一场海底的国际科技竞赛。”汪品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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