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定凯
争夺更多的外国学生，是当前各国大学国际化策略的重要组成部分。但当操着日益多样外语的学生穿梭于校园时，我们看到一个普遍的现象：无论国际学生和本土学生，或不同国籍留学生之间，都很少有系统的学术和文化交流；学生虽身处多国学生组成的校园，却难得国际化教育环境的真切体验，失去了很多宝贵的学习机会。
追求大学国际化的我们是否思考过这样的问题：学生从海外留学经历中究竟获得了什么？留学生的课堂教学过程在多大程度上体现了国际化特点和要求？接收留学生的学校为留学生提供了多少切实的课堂内外的支持？日益多样化的校园对本国学生的发展又产生了什么积极的影响？
国际学生的到来，给接收国带来了丰厚的经济收入。但是我们不能假设：生源竞争必然有助于提高留学生的教学质量。事实上，正如一位英国学者分析的那样，招收更多的留学生有助于一些发达国家的大学摆脱一个棘手的困境：一方面需要增加收入以应对教育公共投入日益减少的局面，另一方面又不能牺牲原有的学术优势和学者的个人利益。在这样的背景下，留学生被视为学校的“摇钱树”（cash cows），学生期待中的高质量教育体验却鲜有人关注。
从丰富学生体验的角度看，一所院校的国际教育目标应该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为来自其他国家或地区的学生提供学习、应用新知识和新技能的机会和环境，让这些学生理解和尊重不同文化下的观念和行为；二是将国际化校园视为一种教育资源，让本国学生与外国学生组成一个接受教育的完整群体，获得单一校园文化下没有的学习体验。
上述国际教育目标显然不是一两个量化指标可以衡量的。日益增长的留学生比例，并不代表就有一个日益融合的国际化校园。即使在吸纳外国学生较多的发达国家，国际学生依然很难融入当地的大学生活。语言障碍、居住空间的隔离、学生性格等因素，导致留学生和本土学生长期维持着相互隔离的状态。
本土学生较少与国际学生主动交流，可能还与大学教师的态度有关。有学者指出，在英国校园里，教师对留学生通常有一些刻板印象，如缺乏学术和学习能力、依赖性强、被动等。这些印象极大地妨碍了教师鼓励留学生更多地参与学习过程，或者支持、辅导留学生，或者在课堂内外实现与留学生更多的互动。
除了教学领域，留学生在校园社交方面同样面临“隔阂”的问题。纽约城市大学传播学教授伊丽莎白·加蕾丝（Elisabeth Gareis）最近发表了一项针对留美学生社会交往情况的调查报告，其中显示，有38％的留学生表示没有亲密的美国朋友，这些学生对缺乏交流的现状也表示不满。进一步分析，这些缺少当地朋友的留学生中，亚洲学生占绝大多数（52％），比较而言，北欧、中欧学生（16％）和以英语为母语的学生（10％）遇到类似问题的比例最低。文化之间的相似性、跨文化交流的能力、语言能力、留学动机以及对祖国的认同度，都是影响留学生交友水平的重要因素。
学生来到异国他乡求学，其主要目的当然不只为了结交更多的外国朋友，他们不是来参加“国际派对”的。但毫无疑问，校园里的社交生活对于学生发展的影响力，绝不亚于纯粹的课堂教学和专业学习。如果留学只意味着一名外国教师在课堂上面对一群缺乏交流的外国学生作讲座，那么教育国际化的教育价值显然被大大贬低了。
为了吸引更多的国际学生，目前国内一些高校正积极开设用外语授课的科目，让中国教师在课堂上用外语为外国学生讲授专业课。且不论多数中国教师是否有能力如母语般自如地授课，仅从国际学生体验的角度而言，他们不远万里来到中国，居然是为了听一个外国老师用他们的母语上课，这听起来多少有些怪异。
当然，如果我们的大学吸引留学生有着非教育的意图，或者留学生为了学术和文化学习以外的动机，那么任何旨在满足双方短期需求的行为倒是可以解释的。但从长远的国际化质量看，类似“消费者至上”的改革举措，似有饮鸩止渴的意味。需要反思的是：在大学国际化方面，有时我们是否走得太远，却忘了当初为何要出发？
本土学生和外国学生之间缺乏深入交流，难以建立一个整合的学习和生活社区，这在国内或国际都是普遍存在的校园现象，它与各国大学普遍追求国际化的潮流形成了反差，促使我们从起点上思考究竟何为教育国际化、如何更好地实现教育国际化的问题。
各国学生之间是否能实现有效沟通，既取决于个人的自愿选择，也有赖学校制度的安排。接受留学生的学校可以设计一系列的项目帮助本土学生和外国学生增加广泛接触：例如在留学生入学教育阶段，安排与本国学生共同参与的活动；设立中外学生混合宿舍；组建留学生和本国学生共同参与的社团组织；为各国学生提供跨文化交流的培训；课堂上采用适应多元学生群体的教学方法（留学生群体内部也充满了极大的差异性）；等等。
当然，跨文化教育和沟通必然会带来各种校园文化的新冲突，这对我们传统的学生事务工作提出新的课题和挑战。院校管理者和教师不能期待只享受国际化的好处，而回避相伴而生的“麻烦”。那么，为了大学国际化的深度发展，我们是否准备好迎接一个更加融合的多元化校园了呢？
（作者为华东师范大学高等教育研究所副教授）
国际化校园的背后，是在世界范围内日益普及的国际化合作。近些年，这种合作在以美国为代表的教育发达国家呈加速之势。不久前，一项来自美国相关机构的调查对此作出了证明。
美大学“走出去”趋势加速
尽管是世界范围内高等教育最发达的国家之一，但近些年，美国的大学却在不断地迈出国际化的步伐。不久前公布的一项调查显示，虽然出现了第二语言教育减少和资金停滞的现象，但美国大学的国际化程度依然变得越来越高。
这项调查是由美国教育理事会完成的，调查内容涵盖了资金投入、教学要求、课程设计，以及用人政策和自我衡量等方面，研究者希望考察这些因素在何种程度上影响美国大学的发展进程。
该调查发现，在过去三年间，大多数研究机构的报告都指出，美国大学有意地增加其与世界的联系。当被问及这种趋势是否在加速时，有93%的博士研究机构和78%的硕士研究机构表示了肯定。甚至有68%的机构声称，具有国际背景和经验已经成为高校聘用教师的必要条件。而在6年前，这一比例只有32%。
“在调查过程中，我们越来越认识到，如果想确保在21世纪，美国依然具有国际竞争力，那么未来劳动力的跨国界流动将是必需的。”该理事会主席莫利·科贝特说。
然而，一个值得注意的现象是：美国高校在加速国际化趋势时，也并非不会遇到困难，其中之一便是资金的缺乏。调查显示只有47%的学校认为他们与5年前相比，可以将更多的钱投入到国际交流中。
除此之外，大学学生对外国语言的学习也变成了一件并不普通的事情。据调查，目前只有37%的本科生必须掌握一门外语才能通过毕业考试，而这一比例在2001年时曾达到53%。（陈彬编译）
《中国科学报》 (2012-07-25 B3 思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