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媒体报道，2011年深圳市某医院全年做了70多例心脏外科手术，只有两例死亡，然而过去一个月该医院5例心脏外科手术中，4例患者都在手术后不久死亡。这4例手术主刀医生都认为手术很顺利，病人死亡在他们的意料之外……这一事件再次敲响我国病人的安全警钟。
病人安全科学研究是医疗服务的最佳做法
国内临床医学与发达国家的差别在哪里？笔者认为，除了医患关系和社会矛盾因素的影响，发达国家医生敢于做高风险手术的勇气，是建立在病人安全科学和病人权利中心的医学伦理规则之上。这种软实力是国内临床医学难以比拟的。
“病人安全科学”，是研究病人安全事件发生、发展规律及其危害，以及预防措施的一门新兴综合性交叉学科。它运用从工业和商业领域习得的生产经营安全上的经验教训，采用创新性技术和管理方式，防范病人安全事件，增进病人安全。
病人安全的目标、原理、策略、文化、环境、标准、方法、技术和法律等，是病人安全科学研究的基本内容。
病人安全科学源于管理科学和法学上的一项发现：约80%的病人安全事件并非由医务人员的个人过失或某一医疗小组的行为所致，而是由诱导人们犯错误或未能采取防止不良事件的错误的系统、流程和各种条件（系统因素）造成的。
有鉴于此，1999年，美国国家科学院医学研究院（IOM）在《孰能无过：构建一个更安全的卫生体系》这一世界医学史上“具有里程碑意义”的报告中建议，不良事件最好的阻止办法，是重新设计各级医疗保健系统（既指一国或一地的医疗服务体系，也指一所医院及其各组成部分，如手术室、产房和药物管理系统），使个人犯错更难、做对更易，以预防病人安全事件。
此后，美、英、澳大利亚等发达国家开始从卫生体系建设的高度重视对病人安全事件及其防范的科学研究。
对病人安全科学的研究，是发达国家医院追求医疗服务好的做法和最佳做法，这也是我国与发达国家的区别。
应重视病人安全事件报告
上述深圳市某医院的事例如果及时总结，完全有可能总结出有关心脏外科手术一系列好的做法和最佳做法，例如，预防手术感染的好做法、预防术后并发症的好做法，将其上升为技术标准并加以遵循，在一定程度上就有可能控制医疗质量不稳定的问题。
但遗憾的是，我们的制度文化中，缺乏对专业精神和卓越的追求。
增进病人安全，要求及时客观地报告、分析病人安全事件。前述深圳市该医院心胸外科如果能在科室全体医护人员之间及时通报、分析短时间内发生的头两起心脏外科手术病人死亡“意外”事件，第三、四起就有可能避免。这也是病人安全科学的精髓。
病人安全事件的报告不同于我国现行医疗事故报告制度，它是一种防微杜渐的科学制度，而后者则难以发挥这样的功能。
病人安全事件，根据南澳洲医院“事故管理系统”的定义可分为17大类百余种之多，同时这一概念突破了我国医疗事故、医疗过失和医疗差错的传统分类方法，几乎涵盖了我国《侵权责任法》所规定的所有类型的侵权事件，例如，医疗器械设计不当属于产品责任问题；在医院跌倒，可能属于《侵权责任法》第37条的调整范围；生物、化学、辐射等污染危害，依具体情节可归入环境污染责任或高度危险责任；建筑物和附属设备、装置功能不足，可能属于物件损害责任问题……
因此，我国引入病人安全科学这一概念和分类方法，可在医疗质量管理和医事法领域带来革命性变化，促成医疗质量管理和医事法新体系的建设。
用科技手段防范病人安全事件
近年来，发达国家越来越重视采用科技手段有针对性地防范各种病人安全事件。
例如，为了预防医院获得性静脉血栓栓塞症（一种可预防的医院内心脏手术病人死亡的常见原因和医疗纠纷的缘由），美国加州大学圣地亚哥医疗中心研发了《防范医院获得性静脉血栓栓塞症：一种有效的质量改进指南》；
为了改进妇产科病人安全，英国皇家妇产科学院制定了《临床风险管理在妇产科的应用——临床治理第二号忠告》；
为了避免手术器物遗留在患者体内，美国洛杉矶SurgiCount Medical, Inc. 医药公司研发了一种“条形码手术海绵计数系统”。
以上说明，病人安全科学虽侧重于研究如何有效地报告、分析和预防医疗差错，但其内涵和外延比我国传统的医疗差错研究，理论上要深刻得多，范围上要宽泛得多，技术上要新颖得多。
我国对医疗差错的分析和预防尽管有大量的研究文献，但这些文献反映的仍然是防范医疗差错的经验管理成果，传递的仍然是传统的医学和（或）过失责任法分析的信息，理论陈旧，技术落后，与奠基于系统理论与工程学、循证医学、信息技术和风险管理方法论，着眼于更安全的医疗系统建设的病人安全科技，存在质的区别。
对于医疗差错以外的其他病人安全事件发生、发展规律性和防范措施的系统研究，我国几乎尚处于空白阶段。
近几年随着世界卫生组织对病人安全问题的重视，国内虽然开始强调病人安全管理，但采取的方式、方法仍然是传统的经验管理，离科学管理的要求仍有相当的距离。
更重要的是，我国从政府到民间，从医院到医药企业，普遍缺失病人安全文化建设。不仅尚未形成病人安全文化氛围，而且缺少病人安全技术文化。这种状况，既不利于建设一个更安全的医疗服务体系，也不利于广泛增进病人安全、全面提高医疗服务质量。
基于以上考虑，我们说我国需要发展病人安全科学。
（作者系中国综合开发研究院〈中国脑库〉特聘研究员）
《中国科学报》 (2012-04-14 A3 观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