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丙奇
据媒体报道，由美国北达科他州立大学系统和北达科他州高等教育委员会对美国北达科他州狄克森州立大学进行的审计报告指出，自2003年开始，狄克森州立大学410名被授予学位的外国学生中，只有10个人真正完成了所有必需的课程；743名外国学生的档案文件存在问题。这些外国学生中的大多数是中国人，约占95%。中国驻美国大使馆教育处官员2月18日在接受新华社记者采访时说，教育处已同校方取得联系，并派员前往狄克森州立大学了解情况。
如此大规模的“假洋文凭”事件，令舆论哗然。尤其令人震惊的是，该校并不是一所传统意义的“野鸡大学”，而是一所正规的、历史悠久的州立综合大学，其办学资质也得到我国教育部的认可。一所正规大学，为何却沦为舆论质疑的“野鸡大学”，值得深思。
在事件发生后，一些舆论呼吁，家长和学生在选择出国留学时，要更加理性。这貌似很有道理。但是，用到这一事件上，却并不合适。在国内，有合作大学招生——据媒体报道，国内有19所大学与该校签署有合作办学协议；在教育部那里，有资质认可；在美国，是州立大学。面对这些因素，家长和学生会认为其是“克莱登”大学吗？会想到这所学校是披着“合法”的外衣贩卖文凭吗？
近年来，我国出国留学热持续升温，有关统计显示，出国留学人数以每年递增20% 的速度扩大，2011年出国留学规模超过30万，其中，美国是最主要的出国留学目的国。针对旺盛的出国留学需求，一些国内大学和国外大学合作，推出了“3+1”、“2+2”等中外合作办学项目（在国内读三年或两年，再到国外读一年，获得双方证书或者对方证书）。本来，如果中外合作办学能严格执行招生标准，保障培养质量，是具有优势的，诸如降低出国留学成本（前两年在国内求学），获得一样的教育、一样的证书。可是，从实际情况看，一些中外合作项目为了招揽生源、赚钱，并没有严格执行招生标准，保障培养质量（并没有按照事先承诺的办学条件配备师资队伍、开设相应课程，在国内求学阶段，基本上上与其他学生一样的课，却缴纳一倍甚至更高的学费），以及对输出到国外的学生，按照语言能力和前期学习成绩进行遴选。
这些机构大多有一个共同想法，这就是只要能给这些学生一张证书，就不会“出事”。说到底，这一事件的实质是“假的真文凭”，即文凭是真的，但接受的教育是“空心化”的、不符合培养要求的。这与国内高校近年来出现的“假的真文凭”事件，是一个模式，学生经过了正规的录取，但却不去上课（甚至请人代替上课），却最终获得学校的证书。不得不承认，这些机构确实抓住了这些求学者的心思，在“学历社会”的背景中，他们更在乎获得一张文凭，而不是接受怎样的教育。对于国内教育如此，对于国外教育也是如此。据媒体报道，这所学校的“假文凭”事件，只发生在国际交流项目中，从中可见我国留学生与美国本土学生不同的求学心态。
另外，这起事件的曝光，也值得我国教育部门和学校深思。与国内高校教育丑闻、学术丑闻经举报、媒体报道方被曝光不同，该校此次进行的审查，是校方主动要求的，新校长上台后，发现学校某些课程项目的程序上存在问题，于是联系北达科他州大学系统，要求进行审查。审计报告公布后，狄克森州立大学的声誉遭到极大破坏。该校副校长辞职，教育、商业及应用科学学院院长则开枪自杀。另外，狄克森州立大学将因为违反联邦学生签证计划面临美国国务院的处罚。按照我们这里的话说，这所学校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如果学校不提出审查，很可能“混”过去。而这恰恰表明美国大学具有自净能力，即使问题的处理，可能给学校带来生存的危机，但发现问题，就必须面对。这种勇于面对问题的态度，正是美国高等教育一直领先全球的原因所在。
那么，对于国内与之合作的19所大学，我国教育部门是不是也应该进行调查，并根据调查结果进行严肃的处理呢？从中外合作办学项目的职责看，国内大学在招生、国内课程安排、国内师资管理方面，将负更大的责任。我国教育部门应该根据《中外合作办学条例》和《中外合作办学条例实施办法》对相关中外合作办学机构或项目进行审查。而且，应该在此基础上，对我国国内高校的“假的真文凭”现象也进行清理。
“洋假文凭”事件告诉我们，不管是国内求学还是出国留学，都应该抛弃不正确的“学历情结”，要关注教育质量，而不是在乎一纸文凭，这是促进学校规范办学、提高质量的重要力量。而对于学校和教育机构来说，教育质量和声誉是第一位的，办学必须尊重教育规律，保障教育品质，否则，急功近利的结果是，纵然是历史悠久的正规大学，转眼就沦为“野鸡大学”和“文凭工厂”。
《中国科学报》 (2012-02-22 B1 大学周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