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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技时评:降低职称就能驱散学界浮躁吗 |
饶毅教授的药方只开对了一半,而另一半则是错的 |
近期,饶毅教授的一篇文章引起科学界激烈讨论。在题为《
减少中国科学界浮躁的一个必要步骤》中,饶毅教授对于科学界浮躁问题开出了药方:在对科学工作者增加支持的情况下,降低职称。如果把中国科学界出现的浮躁现象当做一种病的话,那么我认为饶毅教授的药方只开对了一半,而另一半则是错的,至少是出现社会知觉误判。饶毅教授对的部分只是强调增加科技投入,而降低职称对于解决浮躁现象于事无补,甚至会人为阻碍科学界的自然分层过程。
中国文字的最大优点就是具有强大的表意功能。所谓浮躁,按字面意思解释,无非是说沉不下心来,漂浮上来,进而导致内心焦躁。科学界的浮躁现象的通常表现就是急功近利,好大喜功,缺少肯坐冷板凳的耐心。浮躁是科学界呈现出来的一种综合症候,形成的原因很多,不仅仅有科学界自身问题,还包括整个社会大环境。如从业者普遍收入不高就是一个造成浮躁的外部原因;在科学界内部,则有评价机制扭曲等原因。其实,职称仅与个体的学术资本认定有关,对于众多产生浮躁的原因来说,实在是很小的。如果我们把思路整理一下,饶毅教授的文章说到了三件事:科学界、浮躁以及职称问题。下面我们分别讨论一下三者的内在机理,然后再回过头来看职称问题。
科学界是科学建制化后必然出现的一个特定社会场域,它与其他领域的区别在于,在这个圈内通行的规则就是科学社会学家默顿所谓的“科学的精神气质”(普遍主义、公有主义、无私利性、有条理的怀疑主义,后来他又加上独创性)。依靠这些规则,科学场域得以健康运行。在此基础上,科学场域内的人利用自己的智慧,通过具有优先权的发现来获得科学界的承认,并借此积攒自己的学术资本,形成科学界内自然分层的基础。这种模式随着科学场域的扩大,分层模式从自发形成演变为人为的制度设计。回到更为现实一点的说法,在科学场域内,从事科学的人通过自己多年积攒的学术资本,获得场域内的承认,并以此换来与学术资本存量匹配的收益与荣誉,以此实现生计与理想的目的。从这个意义上说,从事科学的人与其他行业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分工不同而已。
但在当下社会,由于制度设置存在的缺陷,科学场域与其他场域之间存在着布尔迪厄所谓的资本炼金术的交易,即不同类型的资本在市场上依靠不同的兑换率,彼此之间存在广泛的潜在交易现象。这也是社会分工不充分与制度切割不完善的表现。一个好的科学场域应该是在公平透明的原则下运作,以此最大程度上切割各种资本之间的炼金术,借此捍卫科学界最基本的能力优先准则。
职称是科学场域内依据个体所拥有的学术资本的多少来调控科学场域内有序分层的一种制度设计。它也是科技管理部门调控科学场域内不同个体之间利益冲突的最有效方式。职称的功能主要有三个:激励功能、分配功能与表征功能(荣誉功能)。激励功能更多地与有形的物质利益挂钩,它对科学场域内个体行为的影响最为敏感,因此,职称成为日常科技管理中最直接的调控手段。至于分配功能,就体现了制度设计层面的很多因素。由于资源的稀缺性,如何分配资源是任何科技管理部门都要面对的热点问题,处理得好,就能极大地激发群体的工作热情。反之,则造成不满情绪的扩散,进而影响共同体的工作效率。对于我们国家来说,还面临一个更为紧迫的问题,由于我国对于科技的投入长期不足,资源分配的紧张程度就更为明显,在资源增长幅度不可预期的背景下,如何化解这种不满就是相当棘手的问题,而通过职称的评聘,以一种比较隐秘的方式化解了国家投入不足的矛盾。至于职称的表征功能,它是个体能力得到体现的一种标志,满足了个体在精神层面的追求,由于它的授予来自具有合法性的权威机构,因此,职称的这种表征功能在科学场域内是个体最为重视的承认模式。
作为科学场域内最重要的调控机制,职称的基础仍是根据个体所拥有的学术资本的多少来衡量的。在当下的中国,职称更多地与个体的各种利益挂钩,职称泛滥在某种程度上成为一种对于收益不足的补偿,由此而败坏了职称的荣誉功能。在国家对科技投入无法从根本上改变的前提下,这种情况还要持续一段时间。
但科学场域是一个高度竞争的领域,只要它不是封闭的,那么随着科学场域内整体水平的提高,竞争标准会随之提高。如果贸然人为地降低职称,对于科学场域水平的提高以及降低群体的浮躁行为起不到多少实质性作用,反而会添乱。
在当下,对于中国大多科研人员来说,职称的作用还仅仅停留在前两个基本功能上,即有用的利益分配符号,这是很让人失望的事情。在笔者看来,职称的最高境界应该是培养无用的好奇心,即追求真理和知识。什么时候,职称中无用的要素多了起来,中国科学界就真的进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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