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22日，美国著名的胚胎干细胞（ES）研发公司杰龙公司终于拿到了期盼已久的美国食品和药物管理局（FDA）的批文，将开展用ES治疗脊髓损伤的人体试验。美联社称，这在世界上是第一次，标志着美国ES研究翻开新的篇章。

 

自从1998年人类ES研究取得突破性进展以来，一直是科学界和公众关注的热点。这主要是因为，其功能实在太神奇了，竟能分化发育为人所有200多种细胞类型。人们当然对之寄以厚望，倘真的能有效利用其“发育全能性”的潜能，岂不是可以用来治疗早老性痴呆、帕金森病、糖尿病、中风、白血病等难以或无法治愈的众多疾患，把“再生医学”的梦想变为现实吗？然而，要提取ES，又会损毁胚胎。尽管是只有8个左右细胞的早期胚胎（囊胚），但一些人强烈坚持，人的生命从精卵结合的那一刻就开始了，囊胚也是生命，也是人。早在2001年，小布什就任美国总统不久，当时的罗马教皇就对他说：不要资助研究干细胞的人，他们毁灭生命、败坏道德。2005年，当美国国会通过放宽资助干细胞研究的法案时，布什再次予以否决，并声称在他的“生命文化”中根本就不存在“多余的胚胎”这回事。可以说，干细胞研究是当今生命科学最有前景又争议最激烈的前沿。

 

FDA批准杰龙公司进行ES治疗试验向我们透露出一个重要信息：有利于人类的科学研究是禁止不了的。美国不断有诺奖得主要求放宽对干细胞研究的限制。2004年，共和党前总统里根的儿子跑到民主党的大会上去抨击布什的干细胞研究政策。4年之后，奥巴马在竞选期间更明确表示：“我强烈支持拓展干细胞的研究。我相信，布什总统在资助人类胚胎干细胞研究上设置的限制妨碍了我们的科学家，也阻止了我们与其他国家竞争的能力。”此次FDA网开一面，虽然与奥巴马并无直接关系，但在奥巴马正式上任之后宣布，颇耐人寻味。

 

因此，对于干细胞研究和应用，完全有理由怀抱信心。这样说，并不意味着可以“不要规范、不受约束”。相反，正如奥巴马所宣示的，“将确保所有干细胞的研究都符合道德规范并受到严格监控”。不管ES的功能如何神奇，应用前景如何多样，能否应用于临床，是否安全有效，必须通过严格的试验研究，靠科学说话。

 

关于人体试验，我很欣赏世界A和世界B的论证。大意是，有两个世界，A和B。世界A不允许进行人体试验，因而也就不会有人体试验的风险。但由于治疗和药物不是建立在科学研究的基础上，医疗风险很高，总风险也高。世界B允许人体试验，存在人体试验可能带来的风险。但由于治疗和药物建立在科学研究的基础上，医疗风险较低，总风险也低。试问世界A好还是世界B好？相信多数人会选择世界B。上世纪60年代，“反应停”（肽胺呱啶酮）在一些国家和地区风行一时，被认为是防治妊娠反应的良药。直到上万名豹样畸型儿降生，人们才如梦初醒，惊呼上当。值得玩味的是，美国并未受“反应停”之害。“反应停”经过人体试验吗？没有。既然如此，那就不能进口美国，更不能给孕妇使用。我想，“反应停”事件必定会坚定我们对世界B的选择。正是基于这样的理念，FDA批准了ES试验。相关专家也一再强调，此次试验主要关注研究结果的安全性，进行安全性评估。毕竟，科学是为人类服务的，任何时候都要把人的安全和福祉放在第一位。尤其是医学，乃“生死所寄，责任非轻”，更万万马虎不得。

 

遗憾的是，一些人却胆子忒大，未经试验就用于临床，还美其名曰“干细胞疗法”，疗效高达90%。如此按世界A的模式行事，严重损害了我国医学研究的信誉。为此，我真诚希望有关部门对干细胞（包括胚胎干细胞和成体干细胞）的临床应用严加监控，制订必要的规范，使之建立在科学基础上。让我们谨记：“没有充分研究基础的治疗，没有经过考察的医药对病人是危险的。”

 

（作者为上海社会科学院研究员）

 

《科学时报》 (2009-2-6 A4 周末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