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郝俊
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成长起来的很多同龄人一样，出生在农村的欧阳绍修年少时一心想去当兵。这是他最初的理想。
命运不可捉摸，因没能顺利通过体检，欧阳绍修与军旅生涯失之交臂。那时的他没想到，未来的人生之路上自己会以另一种身份与军人结缘——军工人。
“虽然没能当兵，但跟部队和军人打了一辈子交道。”学导弹，造飞机，这也许是命运的安排。作为军工人的欧阳绍修深感幸运。“我是一个从穷山沟里出来的人，能够走到今天，成为飞机总设计师，我对自己的事业满怀热情。”
聊起自己的家庭生活，欧阳绍修却开始自责。“不合格的丈夫，不合格的父亲，不孝顺的儿子。”记者眼前的这个军工铁汉，开始展露他柔软的内心世界，可是这几句自我评价仍让人感觉“太过言重”。
有人说，每一个成功男人背后，都有一个伟大的女人。欧阳绍修不吝于将这句话，送给自己相濡以沫的妻子。
“家中所有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我夫人在操心。”每次出差，爱人总会帮他整理好衣物，碰到感冒生病，更是对他万叮咛千嘱咐：“千万记得按时吃药。”
可是，夫人先后两次动手术，欧阳绍修都未能陪伴在身边。他知道，夫人理解他的事业，支持他的工作，但他心中亦明了：“跟着我，她受累了。”
还是因为那夜以继日的工作，欧阳绍修对儿子的成长也未能倾注足够的时间和心血。
“他上大学之前，我很少能照管他的学习和生活。”儿子考大学时，与重点本科的分数线差了些分，极度内疚之下，欧阳绍修痛哭一场，“如果平时我多关心一点，可能也就不会差那么几分了。”
幸运的是，儿子最终被欧阳绍修的母校西北工业大学录取，他同样选择了飞机设计专业。“后来他还是很努力，从刚进校时的倒数几名，慢慢进步到中上等，被推荐为免试硕士生。”欧阳绍修露出了微笑。
如今，儿子已经毕业结婚，儿媳是一位飞机设计专业的博士生。一家子航空人，饭桌上也少不了探讨专业话题的乐趣。
说起远在家乡的父母，作为长子的欧阳绍修既充满感激又心怀愧疚。
“要感谢我的老父亲，全力支持我从小学一直读到高中毕业，最终改变了我的命运。”欧阳绍修说，小时候家里并不富裕，到了可以劳动的年龄，村里人见到父亲就问，孩子都长这么大了怎么还在上学？早该去干活挣工分，赚钱养家才对啊。
“我又没要你们给我出钱，我自己愿意。”父亲总是用这句话把对方呛回去。
儿行千里母担忧。对父母，欧阳绍修则总是慨叹自己没能尽到孝心。他记得很清楚，大学毕业后的头20年里，他曾在长达8年的时间里没有回家看过父母一次，最短也有6年之隔。
近些年，随着交通日益便利，他才得以每年趁着去株洲开会的时机，顺便看望一下日渐年迈的父母。每一次，都是一起吃顿饭便又匆匆离去。
几十年如一日，欧阳绍修把全部的心血倾注在事业之上：“我尽力了，做得不好是水平问题。但如果不尽力，那就是态度问题。”
也许正因为他坚持着这样的信念，事业第一的欧阳绍修才会用“非常单调”来形容自己平时的业余生活，“五音不全，也是个舞盲。顶多跟大家玩玩扑克牌，打打拖拉机”。
“儿子眼中，您是怎样的一个形象？”
欧阳绍修思索片刻，说他还从来没有问过儿子这个问题，真该找个机会问问才对。“我想他可能会说，这个家伙一天到晚就知道干活吧。”说罢这话，欧阳绍修爽朗一笑。
“子承父业，您对儿子未来的事业有什么期待？”
“其实，我并不想让他走我这条路，确实太累了，顾不了家。”欧阳绍修敞开心扉，说这条路上有太多无形的压力，尽管自己算是个很能“放下”的人，依然会因工作中的问题彻夜失眠。
“当然，我也期待他能够在这个行业中有所作为。但总归只有一句话，人走到社会上，要对得起良心，有所追求而不是混日子。”欧阳绍修说，他只希望儿子能够问心无愧，对得起自己的事业。
“还有一句，对得起家庭。”不难感到，欧阳绍修特意补上了这句。他摘下眼镜轻捏鼻梁，眼眶有些湿润。
《中国科学报》 (2013-03-01 第5版 人物周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