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夷山

2025年2月，美国佛罗里达大学出版社出版了三位学者共同主编的著作——Dance and Science in the Long Nineteenth Century: The Articulate Body（本文作者译为“长19世纪的舞蹈与科学：身体会说话”）。第一主编Lynn Matluck Brooks是美国富兰克林与马歇尔学院的人文学荣休教授。 她是本校舞蹈研究计划的创立者，在舞蹈学领域耕耘30多年，在舞蹈早期发展史、舞蹈记录和舞蹈动作分析方面造诣颇深。第二位主编Sariel Golomb 女士是美国普林斯顿大学的表演学学者和舞蹈批评家。另一位主编Garth Grimball 曾是专业芭蕾演员，现在是舞蹈专题作家。本书收录了来自美国、法国、英国和德国的19位舞蹈史学者的21篇文章。

本书要回答的是，什么东西将舞蹈与科学联系在一起。初步的回答也许聚焦于人体，因为人体既是舞蹈的表达媒介，也是科学，尤其是医学、解剖学和人体运动学的探究对象。关于二者关联的研究可以追溯到几百年前，那时人们就在思考身体、社会和宇宙的性质。本书则主要探讨在18世纪末、19世纪和向20世纪过渡期间之漫长过程，即“长19世纪”中舞蹈与一系列科学学科之间的关联。

Lynn Matluck Brooks之所以采用“长19世纪”的时间框架，是因为在这个时期，舞蹈表演出现了明显转型，与此同时呈现出其它重大趋势——殖民扩张、工业化和城市化，它们深刻地改变了文化形态、知识体系和全球政治景观。

本书收录的21篇文章考察了长19世纪中表演艺术的趋势和发展如何反映当时的主流科学思维，包括身体“类型”如何分类，文化信念和宗教信仰的等次排序，舞蹈如何成为研究人体之功能与局限的活跃领域。作者们讨论了众多主题，比如植物生物学对芭蕾美学的影响、舞台装置与演出录制方面的技术进步、为了造就更强壮的“种族”而推行节奏运动学方面的争论、欧洲人对印度舞蹈和瑜伽的迷恋，等等。

本书独特之处在于作者机构分布的广泛性和所讨论的身体、文化、主题和学科之多样性。作者们的研究发现，历史上舞蹈与科学的关联还型范着如今的政治与文化现实。

21篇文章编入三个部分：“学会如何观看：分类制度”“舞蹈意识形态：国家、性和科学”“身体文化：约束自我与提升自我”。

19世纪早期，“科学家”这个词尚未出现，时人对科学的理解也必然不一致。书中的不同文章涉及19世纪科学的不同侧面，有的分析X射线的医学应用或听诊器，有的研究后来被认为是伪科学的颅相学和动物磁性说。不过，多位作者都注意到，这一时期的美国和欧洲都十分注重分类和专业化，不像过去的理发师时常兼做外科医生。19世纪的医生也逐渐专业化，有搞解剖的，有搞生理学的，有研究肺的，还有研究女性疾病的。同理，在舞蹈界，尤其是芭蕾舞界，也涌现出了舞蹈技术、舞蹈分类、舞蹈教学、舞蹈规则、舞蹈原理等。比如，当时的舞蹈手册中有这样的话，“我的教学是有原理依据的”“我的教学是基于解剖学和美学规律的”，等等。

在一次采访中，Lynn Matluck Brooks被问及为什么要编这本探讨舞蹈与科学的关系的书，因为在过去科学并非她的关注重点。她回答说，她翻译过一本书叫《17世纪西班牙的舞蹈艺术》，其中有一章就是谈17世纪的科学的。因此，她对舞蹈与科学的关联并非完全陌生。另外，她撰写了美国本土第一位著名职业舞蹈家John Durang（1768—1822）的传记。John Durang的父亲是一位理发师兼外科医生。John Durang十几岁时有一回在舞台上伤了腿，是父亲给他治好的。Lynn Matluck Brooks很好奇的是，John Durang的父亲在18世纪后期是如何给儿子疗伤的呢？那时的外科医生连手术前一定要洗手都不懂。

更重要的是，当时她正在撰写一本关于美国南北战争前费城地区的舞蹈文化的书。当时流行着白人演员涂黑脸模仿非洲人的舞蹈。她在研究那段舞蹈史的过程中发现，那时的科学家们对争取被承认、争取自身权利的人群的身体是很关注的，身体研究的成果不少。这才触发了后来的编书动机。

她越研究，有趣的东西就越多。例如，费城1850年开办了女子医学院，这是美国第一家专门培训女医生的机构。这里的毕业生在教育广大女性了解自己的身体方面将发挥重要作用。这一时期恰巧也是芭蕾舞女演员的舞台地位飙升的时期。在这两个不同的领域，女性都不约而同地走在前列。

美国长岛大学舞蹈和戏剧学教授Cara Gargano女士评论本书说，收录的每篇文章都具有高质量，作者们拥有深厚的历史学造诣，想象力丰富，能够发现不同学科之间、19世纪和当代之间意想不到的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