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海军

2025年来临之际，民航界事故不断、噩耗频传。最惨烈的空难发生在2024年12月29日韩国务安国际机场，济州航空一架波音737-800客机上的179人遇难。这是韩国国内发生的伤亡最严重的一起空难。此前的12月25日，哈萨克斯坦阿克套近郊的空难，造成38名乘客和机组人员死亡。

这些事故不仅夺走了许多无辜生命，也引发了全球对航空安全的深刻反思。

12·29空难原因剖析

济州航空12·29空难的发生令人痛心，人们迫切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导致了这场空难？笔者综合各方信息，对空难原因进行了如下分析。

其一，鸟类撞击。根据目击者证言和初步调查，飞机在着陆前右翼发动机上方出现火花，并有鸟群。因此，鸟类撞击极可能是导致事故的重要原因。

务安机场离海边不远，初冬时节雁鸭类水鸟聚集。网上流传的视频显示，这架飞机在机场上空数百米高度飞行时，右侧发动机突然喷出火焰，这与发动机遭鸟撞受损的状况吻合。另外，据韩国《朝鲜日报》报道，一名乘客在飞机失事前，曾用手机和家人通话称“鸟卡住机翼，飞机无法着陆”。这与视频中飞机着火前“跑道滑行中机翼襟翼、扰流板始终未能正常打开”的情况相符。

其二，制动失效。客机的减速制动装置主要包括起落架刹车、襟翼和扰流板，以及发动机反推装置。从视频中可以看到，起落架没有正常放下，襟翼和扰流板也没有打开。

同时，右发动机（反推装置）因鸟撞受损，致使飞机只能依靠机身腹部和发动机直接接触跑道滑行。这种方式显然无法产生很好的减速制动效果，最终飞机冲出跑道，撞击了跑道尽头的障碍物，发生解体、燃烧和爆炸。

襟翼和扰流板操纵机构遭鸟撞受损，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至于起落架未能正常放下的原因，有人将其归因为鸟撞导致的起落架收放机构故障，但可能性并不大。因为即便起落架收放机构受损，飞行员仍然可以通过其他方式尝试放下起落架，如使用备用系统或手动操作等。因此，起落架未能正常放下可能涉及其他更为复杂的原因。

其三，人为因素。根据韩媒报道，飞机在空难发生前曾经历过一次复飞，原因是机长接到了地面塔台的鸟撞警告。然而，不幸的是，在机长拉起飞机复飞的过程中，与鸟群撞了个正着。也就是说，飞机在最后一次降落时已经处于鸟撞受损状态。在这种情况下，飞行员需要面对更复杂的飞行环境和更大的心理压力。

飞机第二次降落前，机长没有选择在空中盘旋耗油以降低着陆后爆燃的风险，地面人员没有在跑道上铺满防火泡沫以减缓撞击后的火势蔓延，救护车和救援人员也都没有准备就位。这些情况均说明，当时飞机受损较为严重，情况紧急，各种警报齐鸣，机长已经焦头烂额，无法从容操控飞机了。因此，飞行员在紧急情况下极可能对飞机状态作出了误判，如未能及时进行放下起落架等关键操作，进而导致了事故发生。当然，目前尚无足够的证据表明飞行员存在操作失误，但人为因素在事故中的影响不容忽视。

其四，告警系统加剧判断难度。现代飞机告警系统非常复杂，在紧急情况下，同时出现多个告警信息可能会使驾驶员难以判断问题的优先级和根源。在这次空难中，飞行员极可能面临多个告警信息的困扰，难以作出正确的判断和决策。因此，“误报”是一个重要的可能性。

其五，跑道及尽头的那面“墙”。飞机沿跑道高速滑行并最终在跑道尽头撞墙起火、爆炸，一些人归因于机场跑道不够长以及尽头的这堵墙。

事实上，事发机场跑道2800米，足够长，所以跑道长度并不是导致高速滑行的主要原因。至于那面“墙”，一种说法是机场围墙/围栏，另一种说法是高出地面的导航设备基座。不管是围墙还是设备基座，都为刚性障碍物，并不合规。

一般来说，机场跑道尽头的着陆系统基座应该与地面齐平，且其上的天线杆需按易折设计。即便有围栏也应是柔性铁丝网，且不少机场跑道尽头还设置了缓冲区。因此，跑道尽头的刚性障碍物在这次空难中起到了加剧撞击和人员伤亡的作用。

反思与启示

济州航空12·29空难再次敲响了警钟，让人们深刻认识到航空安全的重要性以及加强航空安全管理的必要性。

首先，加强鸟类监测与驱赶工作。机场应加强对周边鸟类的监测和驱赶工作，采用先进技术和手段，如声音、光线、物理屏障等防范措施，确保鸟类不会进入飞行区域，从而降低鸟撞的风险。同时，机场还应与周边地区加强合作，共同构建鸟类防控体系。

其次，提高飞机机械可靠性。航空公司应加强对飞机的维护和检查，提高飞机机械可靠性，确保各部件处于良好状态。特别是起落架、襟翼、发动机等关键部件，应进行定期检查和维修。此外，航空公司还应加强对飞机老旧部件的更新和替换工作，降低故障率。

再次，加强飞行员培训。飞行员是航空安全的关键因素之一。因此，航空公司应加强对飞行员的培训和教育力度，提高他们的专业素养和应急处理能力。培训内容应包括应对各种紧急情况、处理多重告警信息、正确诊断故障等。飞行员还应定期接受复训，以巩固和提高自己的飞行技能。

同时，优化告警系统设计。告警系统在现代飞机中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然而，复杂的告警系统也可能给驾驶员带来困扰。因此，制造商应优化告警系统设计，使其更加清晰、简洁，避免给驾驶员造成困扰。同时，制造商还应提供明确的告警优先级顺序，帮助驾驶员快速准确地判断问题所在。

最后，加强安全监管，完善应急预案及跑道设计。政府与行业监管机构应加强对航空公司和机场的监管力度，确保严格遵守飞行安全规定。同时，应定期对航空公司和机场设施进行安全检查，及时发现并纠正存在的问题。机场和航空公司应制定并不断完善应急预案，包括飞机故障、鸟类撞击等突发情况的应对措施。

此外，机场还应考虑对跑道设施等进行改进设计，以提高飞机着陆时的安全性。例如，可以增设缓冲区、采用易折材料等，减少飞机在着陆过程中可能受到的损害。

总之，预防类似空难的发生需要从多个方面入手。只有加强鸟类监测与驱赶、提高飞机机械可靠性、加强飞行员培训、优化告警系统设计、加强安全监管、完善应急预案及跑道设计，多管齐下，才能有效提高飞行安全性，减少类似事故的发生。

（作者系同济大学航空与力学学院教授、飞行器工程研究所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