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见习记者 赵宇彤

你家里有黑色塑料厨具吗？

最近，一项发表于《化学圈》的研究引发热议。该研究称，黑色塑料厨具可能含有高浓度阻燃剂，其中包括2021年被美国环保署禁用的十溴二苯醚（BDE-209），会对人体健康造成严重危害。

该研究发表后，迅速引发各大媒体关注。一时间，“扔掉黑色塑料厨具”的呼声盛行，然而没过多久便上演了一场“惊天逆转”。

近日，该论文作者发表更正声明，称由于计算结果出错，得出的BDE-209每日摄入的安全剂量低了一个数量级，导致实际摄入量很容易接近这一红线，从而引发恐慌。但作者认为，“这个计算错误并不影响论文的整体结论”。

次日，科睿唯安以“不符合编辑质量标准”为由，将《化学圈》从SCI中剔除。

黑色塑料恐慌蔓延

该研究由无毒未来组织和荷兰阿姆斯特丹自由大学生命与环境研究所联合开展。通过测试203个家庭常用黑色塑料制品，研究人员发现85%的制品含有高浓度致癌阻燃剂，其中包括禁用化学物质BDE-209。

“这些致癌化学物质本不该被使用，但通过回收利用，它们以各种形式进入了我们的环境和家里。”论文第一作者、无毒未来组织科学与政策经理Megan Liu警告称，这些化学物质会导致癌症、扰乱激素内分泌系统，“我们测出的剂量很高，着实令人担心”。

研究发现，有毒阻燃剂含量最高的是寿司托盘、锅铲。使用这些受污染的厨具可能导致人体每天摄入34700纳克BDE-209，逼近美国环保署给出的参考剂量。

这一结果引发了社会各界对黑色塑料的恐慌情绪。在美国密歇根州立大学药物与毒物学系副教授Jamie Alan看来，“我们很难将所有可能含有有害物质的东西都丢掉，但可以设法先丢弃‘令人不安’的厨房用具”。

事实上，无毒未来组织早就开始关注再生塑料的安全性问题。他们发现，大多数电视机都含有有毒阻燃剂，这类化学物质会通过灰尘和室内空气，污染家庭用水和食物，进而影响人体健康。

因此，该研究发表后，无毒未来组织发起请愿，要求美国政府通过一项强有力的《全球塑料条约》。

漏算导致的“乌龙”

“我是一个对数字细节非常讲究的人。”加拿大麦吉尔大学科学与社会办公室主任Joe Schwarcz说。当他看到论文中60×7000竟然得到了42000而非420000时，大吃一惊。

具体而言，该研究估计，如果厨房用具中含有BDE-209，在日常烹饪和盛放食物的过程中，每天会产生34700纳克污染物。研究人员参考了美国环保署给出的BDE-209安全剂量，即每天每公斤体重摄入不应超过7000纳克，又将成人体重估算为60公斤，计算得到每人每天的安全剂量应当是7000乘以60，也就是每天420000纳克。

然而，研究人员却粗心地漏掉一个0，算成了42000纳克。如此测算，每天产生的34700纳克污染物已经超过42000纳克的80%，这无疑会引发巨大恐慌。

纠正这个简单的数学错误后，每人每天可摄入的污染物安全限制实际上是420000纳克。

研究人员在声明中提出，将“计算出的每日摄入量接近美国BDE-209参考剂量”修改为“计算出的每日摄入量仍比美国BDE-209参考剂量低一个数量级”。

尽管数量级的偏差是重大错误，但Liu坚持认为：“这个计算错误不会影响论文的整体结论。”

“科学风险分析本就复杂。如果单位表达或数字计算不准确，很容易让事情变得更糟。” Schwarcz指出，这种错误夸大了风险，“在论文发表前，必须确保数据无误”。

被SCI除名

尽管研究人员坚持认为，这一简单的数学错误并不影响整体结论，但科睿唯安依旧将《化学圈》从SCI中剔除。

科睿唯安官网提出，其Web of Science索引（包含科学引文索引，即SCI）是全球最值得信赖的、独立于出版商的全球引文数据库，将秉承科学引文索引创始人Eugene Garfield的遗志，坚持客观性、选择性和动态收集的原则，顺应出版业的技术发展。

科睿唯安认为，《化学圈》不符合该标准，因此将其从SCI中删除。这意味着科睿唯安将不再索引该期刊论文，不再计算被引用次数，也不再为该刊物设置影响因子。

作为《化学圈》的出版商，爱思唯尔发言人表示，他们正在对“潜在违反《化学圈》出版政策的行为”展开深入调查。

2024年12月12日，《化学圈》官网更新了为配合调查所采取的措施，包括撤回任何经调查证明可能违反《化学圈》出版政策的文章、从单一匿名的同行评审变成双重匿名的同行评审、引入更强有力的审查手段、为编辑提供额外的培训和资源等。

“我们相信，这些措施将帮助我们再次达到对我们非常重要的研究诚信标准。”《化学圈》在官方声明中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