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湃 华中科技大学教育科学研究院副教授

在刚刚过去的2023年，我国专业学位研究生频频成为“热词”。特别是去年底，教育部发布《关于深入推进学术学位与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分类发展的意见》，进一步强调要扩大专业学位研究生的招生规模，尤其是大幅增加专业博士研究生招生数量，更是引发媒体热议。

应该说，专业学位扩招与过去十几年研究生教育分类发展的总体政策一脉相承，具有政策上的延续性，也意味着主管部门对研究生教育人才培养规律的认识程度日益深化和与时俱进。

然而时至今日，国内依然存在一些对于专业学位扩招的不同观点。比如，有人担心扩招后求职会更难，因为毕业生规模增加后，就业要求也会水涨船高；有人担心扩招会影响人才培养质量，毕竟育人资源可能被稀释；有人则担心以后拿学位会更难，因为新的《学位法》会对专业学位有更明确的毕业要求；等等，不一而足。

应该说，这些担忧均有不同程度的道理。事实上，这些担忧也一直伴随着中国高等教育普及化的进程。但笔者认为，研究生教育发展首先需要做到对经济社会发展的外部适应，才能充分考虑其内部适应问题，应该从国家发展整体战略的大局中理解专业学位扩招。

从产业发展战略看，未来我国将聚焦自立自强，加强传统产业的改造升级，加快培育和发展新兴产业，特别是深入推进战略性新兴产业的集群发展。新能源汽车、新一代信息技术、集成电路、生物医药、高端装备等战略性新兴产业将快速发展。这些产业急需海量的高端研发人员和技术人员。

2022年，我国研发人员超过600万人年，连续多年保持世界第一。发达国家的历史表明，产业技术升级从来都伴随着专业技术人才受教育和培训水平的提高。我国的产业发展战略需要海量的具备扎实的系统专业基础、较强实践能力、较高职业素养的专业学位硕士和博士与之相匹配。面向大学和科研机构培养的学术型硕士和博士在人才培养规格上并不能精准符合产业发展战略的需要。

从科技发展战略看，未来我国将进一步在科技创新决策、研发投入、科研组织以及成果转化方面突出企业科技创新的主体地位，加快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

当前，我国发展迅猛的新型科研机构和研发机构在培养和使用专业学位研究生方面体现了独特优势。这是由于专业学位研究生参与的应用型项目是科学理论与实践的主要连接点。在这里，企业提出科技需求，是“出题人”。“从0到1”的创新需要少量的专门从事基础研究的学术型人才；而从“1到100”的创新需要海量的旨在从事应用研究的专业学位研究生。从这个角度看，专业学位研究生的扩招势在必行。

从区域发展战略看，未来我国将聚焦京津冀协同发展、粤港澳大湾区建设、长三角区域一体化发展、长江经济带发展等区域重大战略。一批重要的“国家级”城市群和都市圈将快速发展。国家高新区和自创区也主要布局于这些战略性区域和城市。这些区域和城市要建成创新高地和人才高地，需要大批从事实践创新的专业学位硕士和博士，特别是研究生层次的卓越工程师人才和创新创业人才。

2021年，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和教育部开始产教融合试点城市改革，以推动产业需求更好融入人才培养过程，形成教育和产业统筹融合、良性互动的发展格局。而产教融合正是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的应有特色，重点区域和城市群则是专业学位研究生就业发挥才干的主战场。

在可以预见的未来，这些区域和城市群会不断开展“抢人”大战，专业学位研究生具有的独特优势将在区域和城市层面上得到体现。

总之，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的扩招政策旨在匹配我国的产业发展战略、科技发展战略和区域发展战略，主要解决的是研究生教育的外部适应性问题，是主管部门的应时而为和顺势而为，应该从这个大前提出发理解政策和执行政策。

当然，对于作为培养单位的高校和科研机构来说，扩招政策也形成了新的挑战。除了提供必要的育人资源外，培养单位还需要更多谋划如何将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融入区域经济社会发展的大局中，以及如何更好地与企业合作开展研究生的培养。

笔者认为，开放办学、多方获益应是培养专业学位研究生的基本原则。所谓开放办学，即大学不能“唯我独尊”，不能在封闭的课题组中培养学生，尤其是不能培养会“灌水”发论文，但不会解决行业企业实际问题的学生。应充分认识到行业企业的重要性，抓住校企合作、产教融合这个“牛鼻子”开展专业学位研究生培养，使参与专业学位教育的导师、学生、企业、学校等多元利益主体都能从培养过程中获益。

（本文为华中科技大学文科“双一流”建设平台学位与研究生教育研究所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