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么辰 来源: 中国科学报 发布时间:2021-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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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宽的诗

《良宽歌句集》,[日]良宽著,苏枕书译,北京联合出版公司2021年6月出版,定价:45元

 

么辰

1968年,川端康成在诺贝尔文学奖颁奖典礼上作《我在美丽的日本》的演讲,引用了多首日本诗人良宽的歌句,川端还特别说明,良宽死于日本的新潟,而那里正是《雪国》的发生地。这位在日本早已家喻户晓的诗人由此走向了世界舞台。

最近,由苏枕书先生翻译的《良宽歌句集》出版了,借由这本小书,这位日本江户末期的诗人终于和中国读者见面了。

和歌或者俳句——这些短至三四行,仅有寥寥数语,且意思明白晓畅的短诗,恐怕是最适合现代都市人阅读的纯文学作品了。当年的日本诗人恐怕做梦都想不到,他们出于对生活碎片化的感悟所写就的短诗简直就是专门为现代人所作。

时至今日,日本人仍然津津乐道于良宽的逸闻趣事,其中就有一个关于他和小偷之间发生的故事。

我曾读到过三位大人物与梁上君子的“互动”,分别是法国作家巴尔扎克、美国前总统柯立芝和日本诗人良宽。他们都无一例外地在住所与前来行窃的小偷不期而遇,三人反应各异。

巴尔扎克对小偷说,别找了,我在白天都找不出值钱的东西,何况你是在晚上呢?柯立芝对小偷晓以大义,并借给了对方32美元,对他说了一句足以改变其一生的话:“以后一定要记住你是谁。”相比来讲,良宽最能表现出一位诗人的本色:面对一无所获的小偷,良宽悄悄装睡,故意让小偷偷走了他的被子(另一种说法是他主动脱下自己的衣服送给小偷)。小偷走后,良宽赤身坐在原地,抬头望月,吟咏了一首俳句:“被盗贼留下的,窗边的月。”还写出了一首汉诗:“禅版蒲团把将去,贼打草堂谁敢禁。终宵孤坐幽窗下,疏雨萧萧苦竹林。”

孤独穷困这四个字一直伴随良宽直到终老,但这并不妨碍他自得其乐、穷且益坚,于困顿匮乏的环境中活出丰富的人生,写出精彩的文字,彰显诗人的本色。正像川端康成在演讲中引用过的诗句,“作为纪念/留下什么好呢/春是樱花/夏是杜鹃/秋天是红叶”。

据说此诗是良宽临终之前所写的辞世之作,73岁的良宽饱受痔痛和下痢之苦,周围人见其可能不久于人世,问他有何东西留给大家。他说自己所居斗室无任何长物,于是吟咏此歌聊作临别之礼。

也有人认为这并非是临终时的作品,而是作为“辞世之作”创作的一首诗。无论如何,这首诗都可视为良宽用诗歌写就的遗嘱。

书中还收录了良宽的另一首据说是辞世之句的作品,“落下的樱花/尚未落的/都是飘零”。

良宽通过两首诗写出了其作品中反复出现的主题——对生活、对自然的无限热爱,以及对生命短暂易逝的感慨。

良宽热爱生活、热爱生命,他喜欢赏花,喜欢和小孩玩游戏(此书封面图片就是他为小孩玩的风筝上所题写的偈语——“天上大风”),喜欢在盂兰节翩翩起舞。

而正是因为热爱生命,才生发出对生命转瞬即逝的惋惜。樱花花期短暂,在其最为绚烂之时零落成泥,像极了中国《诗经·蜉蝣》中写到的蜉蝣:“蜉蝣之羽,衣裳楚楚。心之忧矣,于我归处。”——像樱花或者蜉蝣这般美丽的事物却会转瞬即逝,面对这一切,中国人唱出的“心之忧矣”,恰恰是日本人时常感受到的浓浓愁绪。

良宽一生大多数时间都在羁旅中度过,旅人的孤独漂泊之感成为其作品中最为常见的主题。

他在作品中呈现出了两个层面的旅行,即在空间上和时间上的旅行,一是他周游日本各地,留下了很多“孤馆灯青,野店鸡号”的作品;另一个是他目睹亲历了太多的故人离世、物是人非,写下了很多反映这一类主题的诗作。例如,在伯父去世之际,良宽看到了庭前盛开的朝颜花,写出了下面的诗句,“这般的无常/人世间/为何会觉得/朝颜是薄命的呢”。

朝颜花正在盛开,而故人已亡,可见人是比花更加薄命的事物。再如他的《故乡看花》:“万事只是迁移更变/这世上/花儿还如/往昔的春天不变”。他为此还写了汉诗《还乡作》:“出家离国访知识,一衲一钵凡几春。今日还乡问旧侣,多是北邙山下人。”其实人生不正是如此吗?

良宽一生喜爱《万叶集》和中国的诗人寒山,他留给世界的为数不多的作品与寒山诗作确有异曲同工之妙。对于在名利场中疲于奔命的现代都市人来说,良宽的诗作不啻是一处幽静的所在,可以暂时安顿一颗焦灼不堪的心。

 

《中国科学报》 (2021-07-01 第7版 书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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