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中国激光杂志社微信公众号 发布时间:2025/5/23 9:3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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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健强:坚守初心,上下求索,驭光路上铸“神光”

 

千百年来,人类从未停下追光的脚步。而“聚变能源”,正是今时今日让无数科学家魂牵梦萦的那个“太阳”。

实验室条件下的惯性约束聚变,是用高功率激光均匀作用于氘氚制成的靶丸,形成高温高压的等离子体,这些等离子体的能量反作用于氘氚燃料,使其快速内爆压缩,发生聚变反应并释放大量能量。在这个过程中,随着能量的产生,副产物只有氢气和水,而氘和氚这两种元素又可以直接或间接从海水中提炼而出,用之不竭,因此,激光惯性聚变能源被认为是能解决人类未来清洁能源问题的解决方案。

实现这个设想,最重要的一步便是获得强度极高、稳定性极好的激光。非常骄傲的是,中国人自己就有能产生这种激光的大型高功率激光装置,张爱萍将军曾亲笔题名曰“神光”。

今上海“神光”系列装置的掌舵者,正是中国科学院上海光学精密机械研究所(下文简称“上海光机所”) 高功率激光物理联合实验室(下文简称“联合室”)的朱健强。

结缘上光,传承辟新,以奋斗人生书写神光传奇

与“神光”的命运交汇

1961年,在以王之江院士为代表的科学家们的不懈努力下,我国首台激光器研制成功;那束经红宝石激射出的亮光,既成为近现代中国科技发展的里程碑事件,又在无形之中改写了许多人的一生……

三年后,上海光机所在嘉定成立,这正是朱健强出生的那一年。但当时没有人会想到,这个名字将和几千公里外的上海光机所在未来的数十年岁月中将发生怎样的联系。

1965年,承担当时71#任务的团队——也就是后来的联合室,在邓锡铭、余文炎和范滇元等几位先生的带领下,投入到1010 W的单路钕玻璃激光系统的研究建设工作中。71#任务中所规划的激光系统,于1973年顺利建成:基于该系统,研究人员在激光轰击氘冰靶时捕获到中子,这是国内首次激光打靶产出中子,即使在国际上,当时也鲜有国家可以实现。

20世纪80年代,上海光机所和中国工程物理研究院共同签订了《合作研制激光12# 实验装置协议书》,成功研制了激光12#装置,也就是后来的“神光I”。神光I装置是一个集合了多学科的高功率综合体,输出功率为1012 W,打靶测试也实现了预期的目标。它的胜利建成,标志我国高功率激光和激光聚变研究跻身世界先进行列,也使我国成为了世界上极少数拥有这项高新技术的国家之一。

彼时,朱健强从江苏省苏州第十中学毕业,进入哈尔滨工业大学精密仪器系应用光学及光学工程专业。那个年代,“神光”的名字并没有如此耀眼,朱健强还不知道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缘分与成长并非偶然,几十年后,他将与神光两个字如此密不可分。

1986年,为了推动我国激光惯性约束聚变研究的顺利发展,中国科学院、中国工程物理研究院高功率激光物理联合实验室成立,由邓锡铭院士任实验室主任。四年后,朱健强来到上海光机所攻读博士学位,导师正是邓院士和陈绍和研究员。陈绍和研究员敏锐地意识到,那时的啁啾脉冲放大(CPA)技术无法产生高品质的压缩脉冲,采用宽带激光可以很好地解决这个难题,正值朱健强拜入师门,他着手研究固体激光器的短脉冲技术。

图1 1993年,邓锡铭院士为张筑虹和朱健强讲解技术问题

在国家战略需求的指引下,联合室在高功率激光事业走出了自己的坦途。未愁千里路,自有到来风。

光学与机械结合,攻克“神光”技术难关

在决定深耕聚变能源的前夕,还有一个小插曲。朱健强毕业后曾去美国工作过一段时间,待遇很是优渥,在联合室的工程设计经验让他在岗位上很是得心应手。他从事光通讯工作,以及绿光激光器的设计与研发,颇有建树。那时,联合室正在经历转型,不少同事也各奔东西,正值神光II装置攻关的关键时期,牵头工程任务的王世绩院士常去八号楼一楼踱步,在朱健强的办公室门口转了又转。后来,上海光机所同事的问候信件寄到美国,朱健强看到实验室近况,决定回所工作。当时美国劳工部即将授予朱健强H1签证,这是一种专为高级技术专家去美工作提供的签证,时间可以长达15年,他也放弃了。

1994年,神光II装置启动研制后,时年三十岁的朱健强正式担任工程工艺组组长,并负责装置工程总体结构设计和单元器件设计。作为一架承载着无数物理学家毕生聚变梦想的桥梁,神光Ⅱ既是物理学蓬勃的应许之地,也是令无数科研人员感到巨大压力,并需要奋力攀登的技术高峰:在庞大系统中,哪怕一小块镜子性能上的不足,都将导致实验失败。

图2 1994年,联合室管委会会议(北京),左起依次为邓锡铭、王大珩、范滇元、朱健强、王树森、王世绩

这是朱健强人生中最艰苦的三年,初出茅庐的他,遇到了从激光研究到工程研制的巨大挑战,没有太多实践经验,也没有独立完成如此大型项目设计工作的经历,但以他的性格,越是难啃的骨头他越是要扑上去。挂帅工程工艺组组长后,他想起几年前在美国的学术会议上偶然看到的一份资料,了解到将光学与精密机械二者结合才是光学工程的真谛。从那时起,“如何使光学与精密机械产生关联”这类问题就成了他常常思考的内容。于是,他从头学起,用几个月时间翻阅所有的工程图纸,图书馆和试制车间成了他最常去的地方。上海光机所藏书有限,为了查阅更多书籍,很多高校图书馆都曾有过他的足迹。

在当时的上海科学技术大学(“上海大学”前身之一),他偶然读到一本关于光机设计的书,那本书总结了光学和机械学科的各个分支,并提出系统总体工程设计思想与工程研制成本控制的重要性,他数年来对光机设计的思考在这本书得到了印证,这对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通过不断学习与摸索,朱健强独立解决了组合口径中不等间距光轴的匹配难题。在他的设计下,神光Ⅱ的机械结构一改以往装置的复杂繁冗,装置从原来的平面布局更改为立体排布,开启了激光装置集成化设计的新模式,不仅成本大大降低,很多关键技术性能也超过了原定指标。

那一年,三十而立的朱健强站在通往“高功率激光”险峰下的山脚,面前是国家重大科研任务,身后是几位父辈科学家的殷切嘱托;行至山间,是国外技术封锁和我国激光从业者的坚守;待站至山顶,举头红日近,回首已无山。

肩负使命,“神光”之光照耀大地

2001年,神光II装置全面建成验收,我国终于拥有了自己的大型高功率激光装置!神光II的成功,是联合室高功率聚变长征路上的新起点。2005年,实验室学术委员会经过系统的论证和分析,做出了关键性的技术研判:未来15-20年,我国惯性约束聚变研究的目标已有了清晰的发展轨迹,在此科学任务的迫切需求下,建立一个具有更高输出能力的研究平台,便成为了迫在眉睫、备受关注的重要问题。

点兵先点将,选择一名通晓激光、光学工程、精密机械的研究人员,统筹系统建设工作,便成为了项目实施的关键。彼时,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了朱健强身上,在大家共同的推举下,这名年轻人肩负起总负责人的重担,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神光少帅”。

在新平台(即“神光II升级装置”)最初的设计稿里,仅打算在原本的神光II装置上增加助推放大器以进行升级改造。但在林尊琪院士和朱健强召集相关人员开会进行评估后,认为这个方案对整体性能提升太小,而需要以更加高效的手段实现并获得更大的能量,与美国国家点火装置接轨。他们在神光II第9路装置的实验大厅里重新研制新装置,并将每4路激光构建为一个2×2束组。最终,新的工程建设克服了系统设计和核心器件瓶颈难题,取得了重大的成功,装置性能大幅提升。

2015年,神光II升级装置全面完成,我国首个快点火物理实验平台问世。

神光II升级装置在激光高效放大总体构型方面实现了颠覆性的技术跨越,其中,朱健强提出的基于大口径电光开关四程放大的新构型,突破了激光放大过程中增益损耗比受限的瓶颈问题;他设计的杂散光优化管控的紧凑型终端组件方案实现了高能三倍频到靶能量,早年间对于短脉冲激光的研究也助力我国首台高能皮秒拍瓦激光装置成功研制,并在国际上首次实现高能皮秒脉冲信噪比量级为108和聚焦功率密度高达1020 W/cm2的结果。这一成果也被国际同行关注,并在2018年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得者莫罗的获奖介绍中得到了引用。

图3、4 1996年,联合室第二届第六次管委会会议(上海)

上图:王大珩先生与朱健强亲切交谈

下图:邓锡铭向王大珩、王淦昌介绍朱健强

新时代,探索聚变能源新征程

中国科学院院士张杰在英国卢瑟福实验室工作的时候,为了解决当时激光聚变快点火过程中的物理困难,提出了用双锥对撞的方法制备快点火过程需要的等容分布等离子体的想法。2017年,在与朱健强聊到希望用一种简单有效的解决方案来实施点火,最终使聚变能源得以实现这个话题,两位科学家一拍即合,共同的学术兴趣和追求,特别是神光Ⅱ系列装置已具备的能量,立即点燃双方的激情,决意共同推进快点火研究。到2025年初,两位科学家组成的团队已经共同经历了十一轮实验,这个团队汇聚了来自各个科研院所、各个研究方向的中坚力量,共同谱写我国聚变能源的蓝图。

国家能源局在2025年新闻发布会中明确提到支持聚变的研发攻关,并将其与第四代核电技术、小型模块化反应堆并列,作为未来能源战略的重要方向。惯性约束聚变能源已经经历了几十年的发展,未来或许还有几十年的路要走,但我们都相信它终将实现,因为从实验室条件的探索到聚变能源,朱健强和他的团队一直都在努力追寻。

掌舵上光,敢为人先,谱写研究所发展新篇章

破局高功率激光元器件国产化之路

2001年,在中国科学院新政策牵引下,一批年轻学术骨干走上所级领导的岗位,作为其中的翘楚,年仅37岁的朱健强成了上海光机所史上最年轻的所领导。

接棒所长职务,朱健强面临着新的困境,研究所的可持续发展问题牵动着他的神经。21世纪初,全球各大高功率激光装置中的器件,几乎都被欧美日控制;在中国,关键元件的国产化也步履维艰,这使得大部分科研工作受制,上海光机所钕玻璃加工遇到了巨大困难与挑战。

上海光机所的立身之本受到严峻挑战,要想更加稳妥地走下去,摸索出高功率激光光学元器件国产化的道路,就成为了年轻所长面临的当务之急。

2003年3月5日,成都九龙宾馆正要召开一场关于核心器件的讨论会。这正是朱健强半年来不断琢磨的难题,进行充分调研论证后,他做了80页的PPT,在第二天举行的会议上作了题为《激光光学元件加工过程中的若干关键问题的思考》的报告。这份报告,详细分析了加工激光光学元件的问题成因,以及新方案实现元件表面质量的技术可行性,介绍了激光光学元件加工工艺与加工设备之间的关联性,提出了用于激光光学元件的可控古典加工方法。正是这个报告,改变了当时学界对激光光学元件加工的基本认知,使国内工艺路线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并且提出了一套解决问题的框架——至今仍是国内的主流方案,同时也在加工工艺的不断精进中,培养了数位博士研究生,研究成果至今仍在国内外光学加工领域广泛使用。

不久后,上海光机所率先付诸实施,吴福林等人加工抛光出中国有史以来“面形最好的一块”大口径钕玻璃。经过专家严格论证,在当年年底就得到了国家“863计划”的立项批复,支持1000万元人民币购买大口径激光干涉仪,用于600 mm口径元件的终检。

图5 朱健强任所长期间,为我所名誉教授、《非线性光纤光学》作者Govind P. Agrawal颁发证书

前瞻决策,科研与文化产业互促双强

上海光机所的老职工都记得,由于种种原因,所内基建不够完善。朱健强上任所长时,也恰逢上海光机所园区建设的重要时期,他认为,一所中国本土且具有国际影响力的研究所,科学研究的终极目标是要让人们看得见、够得着、用得上。基建的发展可以为科学研究提供必要的物质条件,推动研究的深入和科研成果的产出;浓厚的学术氛围是研究所发展动力中非常必要的文化土壤。国际一流研究机构,应该匹配能够激发科研人员创造力的、不失中国传统文化特色的基础设施,使科研园区达到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于是他四处奔走,敏锐地捕捉到社会变化,赶在房地产兴起之前为研究所购置土地,建起了上海光机所的北区和南区产业,形成了东西南北四大园区的蓬勃发展。

在建所40周年时,朱健强认为,应建设一个兼具科学与艺术,又结合地域特点的文化名片。他提议,可以把所原来的小花园重新建设,用于学术交流和休闲活动。“光机设计师”与建筑设计师共同携手,呈现了中国科学院各研究所中少有的苏式园林:这座江南庭院处处彰显匠心,曲径回廊情趣盎然,假山鱼池相映成趣。园中遍植四时花草,四季轮转间各有风韵,厅堂内陈设着明式家具与玲珑奇石,甫一开放便成为所里的新地标。历经十余载春秋,员工们仍习惯在茶余饭后于此品茗闲谈,那些历经岁月打磨的器物愈发温润动人。每位造访者无不惊叹:这方天地完美诠释了设计者对"江南文化会客厅"的诗意构想。

上海光机所的正门处有一块40吨的“学术石”,上面刻着“厚德博学”,也是朱健强在建所40周年那年提议布置的,这四个字不仅是他的座右铭,更是他对上海光机所后辈的拳拳期冀。巨石安然挺拔,石上繁花似锦。朱健强很喜欢张载,这位北宋的自然科学家也正是知名教育家,曾在《横渠语录》里面写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国际竞逐,寻优勇进,出海工程展开全球化叙事

擘画中国激光技术出海的新蓝图

2006年,某发达国家科研机构接到建设激光装置任务,为调研钕玻璃材料,到访上海光机所,时任所长的朱健强接待了考察团。

当时该国还未确定整套激光装置的承制方,美国国家点火装置珠玉在前,但成本极高,又有着重重技术壁垒,朱健强凭借他对学术的敏感,深知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遇。为发达国家建造激光装置,不仅能够展现我国在这一领域的高水平和硬实力,也能在国际高功率激光领域打破偏见,如此让人兴奋的机遇和挑战,为什么不试试呢?

但承担这样一项浩大的项目可不是几句话这么简单,这背后处处是难关。

双方文化差异巨大,外方技术要求苛刻,工程任务紧张,国际工程合作经验几近于无,都是这个项目难以跨越的鸿沟。然而,朱健强也确信,能够建立起完备的高功率激光装置研制的国际化工程团队,具有啃下这块硬骨头的整体实力。经过多轮讨论,反复论证,在测算过所有风险和得失后,他几乎是力排众议,做出了竞标的决定。

考察团经过半年多的详细调研与比较,终于决定使用上海光机所的设计方案。双方都顶着巨大且未知的压力开始了该项目的谈判,围绕激光装置的一系列技术要求、关键里程碑、商务、法律等问题,双方组织了最专业的团队逐一确认和细化。面对发达国家明显有利于己方的苛刻条件,国际律师成熟而专业的策略,朱健强带领团队对外方提出的条件一项一项研判,这个谈判过程一直持续了5年,期间多次由于双方的期望不一致而中止。有一次谈到大年三十晚上,双方还在为200万美元的细节而僵持,朱健强说,这不单单是金额的问题,这是对我们实力的信心,不能妥协。又有一次,因一个技术细节,谈判又各执一词,陷入僵局,朱健强得知后,从另一个会场匆匆赶来,给对方技术负责人讲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的故事,根据他对对方的了解,这位负责人极其崇尚本国的传统文化,所以他以对方的文化和国情角度出发,用对方更加容易接受的方式让谈判继续下去。也正是他对联合室团队的充足信心以及对双方合作的真诚盼望,求同存异,积极克服不同文化和学术见解中的差异,在几个谈判的关键时刻,朱健强总能把握双方接受度的阈值,在为我方争取权益的基础上,顺利促成了双方的合作。

和神光II系列工程建设相比,新装置的研制更具挑战,在完成装置指标的同时,装置还须长期无故障可靠运行。装置先在所内进行基础器件的研制、装配,然后再到该国去完成安装。2014年,该国的装置场地从一片空地开始建造,我方研制人员的住宿和施工环境极其艰苦恶劣。朱健强实地考察过场地后,向中国科学院和各级部门汇报情况,经过层层审批,在当时政策允许范围内,为同事们争取到了合理的海外补贴,让远赴海外的职工们能安心完成建设工作。

不仅如此,作为深谙工程工艺的负责人,朱健强同样对工程实施提出了许多建设性意见。尤其是放大器反射器工艺,朱健强结合自己的工程经验,提出了独特的反射器加工方案,为外方一劳永逸地解决了定期维护问题,使得该装置至今仍以极高效率稳定运行。后来,这项工艺也继续在神光II系列的后续装置中得以使用传承。

该装置于2011年启动建设,2017年整机交付,成为首例我国向发达国家输出的大型交钥匙工程。还有一个小故事,在项目签约的时候,外方技术负责人在机场买了一瓶酒,他说,第一次见到朱健强之时,就坚信这个项目可以实现。在装置建成交付的仪式上,他激动地打开那瓶酒,双方举杯共饮,所有的信任和坚持都如纯酿般悠长;朱健强也朗诵了一首一夜未眠而创作的诗,在场所有人都为之动容,热泪盈眶。这个项目从2006年的第一次接洽至项目落成,双方合作超过10年,期间经历了外方3位所长,3个项目经理,3届财政主管的更换。无论人员如何变换,项目始终朝前走,时至今日,双方的合作仍在继续,走向更广阔的天地。如果要追问一句为什么,每个参与过这一项目的人都会认可朱健强如定海神针般的功劳。

一位国家领导人在出访该国前,曾特意来上海光机所调研该项目情况。这个项目早已超过原本价值,向全球证明了我国在高技术领域的研制能力。这个项目也为日后上海光机所和联合室的国际合作,打开了迈向世界的新局面。

万里关山终赴会,明明明月是前身。

国际舞台上的"圆周率",撬动大国外交

我国高功率激光领域已经在国际舞台崭露头角,一流的装置也需要一流的学术期刊来报道,何况,国内并没有一本专门报道大科学装置的科技期刊。在林尊琪院士的支持下,2013年,朱健强联合英国帝国理工学院的学者,一同创办了学术期刊High Power Laser Science and Engineering(下文简称HPL),HPL很快成为这个领域国际上影响力最大的期刊,并于2017年拿到第一个影响因子3.14。3.14,是圆周率,也是另一种圆满。

根据刊会融合的思路,2014年,创办了第一届与期刊同名的国际学术会议(以下简称HPLSE),像很多国际著名会议一样,定点在古老的苏州城举办,两年一次。根据统计,会议的参会代表中,国际代表的参会率,也是国内同类会议中最高的。第一届国际会议就吸引了美国国际观察员的注意,并参会做了大会报告。

2018年,在第三届HPLSE前夕,一通电话打到了会务组办公室。原来,因大会邀请了匈牙利著名科学家Karoly Osvay教授来华, 引起了匈牙利驻华大使馆科技参赞的关注,使馆计划派出使团参加会议。朱健强得知此事后,立即决定向上级部门汇报,在会期促成了双方副部级官员的直接对话,为申请中匈合作项目做好了完备铺垫。会议结束后,朱健强收到了匈牙利驻华大使馆的感谢信,感谢他为两国友好做出的贡献。自此,中匈双方开始在高功率激光领域频繁往来,朱健强在一年后率队出访匈牙利相关研究机构,在双方座谈会上,匈牙利科技部长收到消息,中匈政府间例会项目获得了匈牙利政府资助,自此,这个与我国建交60年的欧洲国家开启了与上海光机所的友好之旅。

很凑巧的是,会场的几百米外正是朱健强的母校苏州第十中学,学校里的校友名录上,有着不少熠熠生辉的学术巨擘,费孝通、何泽慧、杨绛、李政道等,朱健强也赫然在列。

图6 2018年,朱健强在HPLSE开幕式致辞

回首国际化征程的几十年,朱健强带队申请中外联合实验室、办刊、办会、办网络平台,每一步都是极具魄力和前瞻性的壮举。“传承辟新,寻优勇进”是朱健强常用来提点同事的格言,只有打开门,着眼于远处,才能找到适合自己的路。

科学家的家国情怀,为人师者的烟火人间

朱健强做了二十多年的博导,学生过百,担得起一句“令公桃李满天下,何用堂前更种花”,这得益于他对事业的执着与热爱。尤其是担任所长期间,白天要处理办公琐事,只能每晚召集学生们讨论,于是同学们每天晚上七八点聚集在办公室的热闹场景,灯光在午夜中闪耀。

朱健强常说,与学生不该只是师生关系,而应是共同切磋学习的关系。例如神光II升级装置实施期间,由于实验室初次使用多程组合放大的方案,不够成熟,有一路激光出光效率不好,需要重建,朱健强找来做鬼像研究的学生,请她计算激光传输过程中的物理机制和相干光束影响,推翻过去的技术路线,最终顺利进行重建。

在国内干涉仪发展缓慢的时候,朱健强带着学生们利用实验室的一台美国仪器,一点点拆解研究,攻克了技术难关。后来学生们开枝散叶,目前国内很多干涉仪公司都是他的学生创立的。

在国内计算光学技术发展的萌芽阶段,朱健强敏锐地意识到该类新技术在高功率激光驱动器方面的巨大应用潜力,他带领学生们研究理论、设计光路、发展算法,解决了相位恢复算法尚未解决的唯一解问题,发明了单次曝光分束编码测量方法,建立了我国首套高功率激光装置多维光场综合诊断系统,提升了神光II系列装置的输出性能。

如今,有的学生还在身边,有的学生在国内其他科研岗位上各有建树,有的学生成为了激光领域的企业掌门人。在上海光机所和相关科研单位的牵引下,上海市嘉定区的激光器件产业蓬勃发展,经济效益逾百亿元,整个产业链和前沿研究发展迅速,其中活跃的从业人员不乏朱健强学生们的身影。

朱健强办公室总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样子,往来不绝的同事和学生经常能看到,有世界各地的小石头小摆件,也有伸到窗外的植物和偶尔逗留的小动物。他每日都会放些谷子在屋外,吸引来来往往的小鸟歇脚。晚上一起加班写材料的时候,他是那个给大家放音乐的人。创新是由于好奇心,他以做科研的好奇心,去养花种草,救护刚出生的猫仔,别有一番意趣。

朱健强会在家里招待学生喝茶,在会议室和同事们一起吃披萨,会纠结晚上能不能多吃一块红烧肉,也会得意地分享自己养的小动物。作为“60后”的师长,朱健强似乎永远葆有一颗不泯灭的童心。他说知识远在知识外,提出问题是十分重要的技能,而解决问题的能力更为关键。所以他宽容,能接受学生的想象,能容得了买错的机票,也能欣赏不开导航没有目的的旅途。

图7 2022年教师节,朱健强与部分学生合影留念

朱健强常说,无论是科研或是管理,一个人做过的一切都要经得起时间的考验。上海光机所在这些年多了几栋大楼,最近紫藤花开了,芭蕉也更青翠了,联合室五楼办公室里的人仿佛还是1990年初见的样子,青山满目,载月明归。

30岁担任神光II工程工艺组组长,33岁任研究员,37岁副所长,39岁成为最年轻的上海光机所所长。

他挑战了激光驱动器研制的科学技术极限难题,成功完成三大功能各异的激光装置,满足了聚变研究需求,使我国激光驱动器综合性能和配置达到国际先进水平,实现跨越式发展。

他牵头向发达国家输出激光装置,开启了与发达开放共赢的新纪元,奠定了我国激光聚变研究的国际地位。

朱健强与神光的辉映,很难用这些已有的文字来定义。这份履历像是在与时间赛跑,他跑了很久,跑赢了。年龄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太过明显的痕迹,少年心气,最是值得。

朱健强不是神光的第一个作者,但神光是经他续写直至源远流长的诗。一片富饶的土地是治理者的最高荣耀。

朱门青松树,万叶承清露。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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