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国高等教育体系中，行业特色型大学（以下简称行业大学）是一类有着显著类群识别特征的院校。它们面向行业，与国家产业发展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1998年，我国对原中央业务部门管理的200多所行业高校分批次进行了调整和划转。许多行业大学被划归中央或地方管理后，渐渐呈现出“去行业化”倾向。

其中，一个显著标志就是行业大学的“更名”热潮——“学校”改为“学院”、“学院”改为“大学”、“铁道”改为“交通”……其背后是行业大学的双重选择：坚守行业特色，意味着大学将保持对特定行业领域的深入专研，形成独特学科优势；扩充则意味着大学将拓宽学科领域，增加综合性学科比重，适应社会的多元化需求。

哪种选择更优？本文从航空航天、农业林业等25个行业中选取214所原部委所属的行业大学作为样本，通过分析其发展路径，揭示行业大学坚守与扩充的优劣得失。

六成行业大学选择了坚守

本文对“坚守”与“扩充”的定义作出如下区分：当行业大学在更名后，其新校名中仍保留原行业属性或特征，从中能直接识别出与原行业的关联，则被视为坚守，如北京林学院更名北京林业大学。

反之，若更名后的校名不包含原行业属性或特征，或难以直接识别出与原行业的关联，则被视为扩充，如中国纺织大学更名东华大学。

根据统计数据，214所行业大学中，有127所选择了坚守，占比近六成；87所选择了扩充，占比约四成。这初步表明，在坚守与扩充之间，更多行业大学倾向于坚守原有行业特色，这有助于形成独特的学科优势，并在激烈竞争中占有一席之地，同时意味着对原有教育资源的充分利用和积累，有助于提高教育质量和学术水平。

选择扩充的行业大学则通过更名、增设新专业等方式，实现了学校整体实力的提升和学科领域的拓展。综合类大学意味着多元化发展的潜力和机遇。相比坚守，这类大学选择通过扩充增强综合竞争力，从而更好地适应社会的变化和发展。

1952年，我国通过院系调整，建立了一大批行业特色型院校。随着大量院校修改发展方针，其“去行业化”趋势越发明显，特别体现在“更名转型”上。

从1952年至今，行业特色型院校通过“更名”转型的数量日益增多。特别是1998年在国务院进行机构改革、逐步形成中央和地方政府两级管理后，高校“更名”现象在此后的8年间尤为明显。

图1.行业特色型院校更名转型情况

扩充型大学在科研成果上占优势

在大概勾勒出行业大学发展格局后，本研究选取了10个行业，按坚守和扩充的路径，在每个行业选取一所大学，从师资水平、科技研发指数、就业指数、学科评估4个测评指标进行统计分析。

在师资水平方面，本文统计了不同行业院校的专任教师数量，发现选择扩充转型后的院校，其师资水平并非全然优于坚守行业特色型院校，而是呈现两极分化趋势。具体而言，无论是专任教师总数，还是教授与副教授的数量，扩充型大学都呈现出航天类、交通类高，纺织类、财经类低的态势。与之相比，坚守型院校的师资水平则较为平均。

这说明转型院校的发展面临更多挑战。部分院校一味追求扩充转型而忽略师资队伍建设，这对院校的长久发展无疑是不利的。

图2.不同行业院校专任教师数量

在科技研发指数方面，在破“五唯”背景下，本维度统计的是所选高校从1958年至今发表在中国知网的学术论文数量，以此作为衡量院校发展水平的参考指标。

结果显示，选择不同发展道路的行业院校，其科研成果指数在整体上呈现势均力敌的态势。

具体来看，在化工、航天、交通等科技含量较高的行业，扩充型大学在科研成果数量上占据明显优势。这些大学通过积极扩张，不断吸纳新鲜血液和创新力量，从而在科研产出上表现强劲，也反映出这些行业对于科技创新的高度重视。

但在农业、矿业等传统行业，坚守型大学则展现出独特优势。这些院校在坚守自身特色的同时，不断提升学术水平和影响力。其科研成果数量领先，体现了对坚守策略的肯定，以及这些行业对于专业深耕的执着追求。

图3. 坚守与扩充型院校科技研发情况对比

在就业指数方面，本维度统计了所选高校2022年以后的应届生就业去向落实率，以此作为反映其毕业生就业情况的指标。

整体上看，研究考察的行业大学中，坚守型高校的毕业生去向落实率更高且更稳定，最低的数据都达到91.02%，数值跨度仅为5.59%；而扩充型高校的就业指数则参差不齐，最低为81.48%，数值跨度达到15.38%。

此外，坚守型高校的毕业生更倾向于直接就业。而综合化后的行业大学，尤其是某些非热门行业，直接就业往往不是毕业生的第一优选。

综合分析，半数以上保有行业特色高校的就业指数均高于扩充型高校。在“就业难”“考公潮”的大背景下，坚守型的行业类大学似乎更受就业市场青睐，而综合化大学的毕业生则有更多选择上的考量。　　

图4. 2022年后行业特色型大学就业指数统计

在学科评估排名方面，全国高校学科评估是教育部学位与研究生教育发展中心对具有研究生培养和学位授予资格的一级学科进行整体水平评估。此项工作于2002年首次在全国范围开展，至2022年已完成五轮评估。由于第五轮学科评估数据公开性有限，本文选择前四轮学科评估排名进行观察。

结果显示，坚守本行业特色的高校在学科评估中普遍名列前茅。这从侧面反映了综合化发展的道路上，经历扩张和转型的行业院校，其相关行业的学科建设相较于坚守型高校而言，显现出一定的滞后性。这说明了坚守行业特色对于提升学科实力的重要性。

图5. 不同行业院校的一至四轮学科评估排名

三类专业成为扩充“标配”

为了探究扩充型院校更偏向于扩充哪些专业，本研究统计了87所扩充型院校中的95个学科门类，选出前30名最受扩充院校欢迎的专业门类。

图中，红色越深代表着扩充该专业的院校数量越多，蓝色越深则相反。

图6. 扩充型院校的扩充专业情况

数据显示，行业大学在扩充专业时呈现出明显的倾向性。在诸多学科中，95%以上的院校扩充了外国语言文学类、电子信息类和计算机类专业，这使得上述专业几乎成为扩充的“标配”。同时，数学类、机械类、材料类、自动化类、工商管理类等专业也受到了大多数院校的青睐。这些专业要么具有深厚的学科背景，要么与当前产业发展紧密相连，为培养创新专业人才提供了有力支撑。

此外，电气、环境、土木、设计、化学、法学、物理、金融、经贸、化工等学科也展现出不俗的吸引力，70%至80%的院校选择扩充这些专业。

与此同时，一些专业在扩充上则显得相对保守。例如，能源动力、汉语言文学、建筑、新闻、管理科学、统计学、仪器等专业虽然具有一定的市场需求，但受行业特点或就业前景的影响，其扩充比例在60%左右；经济学、生物科学、生物工程、社会学等专业则因其专业性较强或就业面较窄，扩充比例在50%至60%。总体来看，行业大学在扩充专业时，既注重与社会发展趋势和市场需求相契合，也充分考虑了院校自身的特点和发展潜力。

无论是坚守还是扩充，行业大学都在与时代浪潮共同进退。尽管近半数行业大学都依托更丰富的资源扩充为综合型大学，形成了师资雄厚、全面发展的高校，但在就业数据、学科建设层面，坚守型高校并不逊色。

坚守和扩充就像一个硬币的两面，没有绝对的对错优劣之分，从细分标准可以看出二者各有所长。行业大学是时代的产物，时至今日只要稳步发展，坚守或扩充何尝不是一种殊途同归的选择？

（本期内容由重庆大学新闻学院小强传播团队提供，文中图表除图5数据来源于教育部学位与研究生教育发展中心外，其余皆来自各院校公开数据）

《中国科学报》 (2024-04-30 第4版 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