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侠 尹辉

2024年的诺贝尔奖可以说是人工智能（AI）全面崛起之年，有4位科学家由于AI的贡献而获得诺贝尔奖。其中，杰弗里·辛顿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大卫·贝克、戴米斯·哈萨比斯和约翰·江珀获得诺贝尔化学奖。

当前传统科学世界的版图开始出现分水岭——前AI时代的科学与AI时代的科学，前者是个人英雄主义的舞台，后者则是技术加持的竞技场。今年的诺贝尔化学奖更是印证了笔者的这种判断，竟然有两位科学家来自谷歌公司的人工智能团队。顺着这个思路，也是出于好奇心，笔者更想知道那些创造奇迹的高科技公司都有哪些特点？

今年的诺贝尔化学奖得主哈萨比斯是高科技公司DeepMind的创始人，他和江珀获奖的理由是他们开发出了能解析蛋白质结构的AlphaFold2模型，借助该模型，能够预测研究人员发现的超2亿种蛋白质的结构。自他们取得突破以来，190个国家的200多万人使用了AlphaFold2，未来很多领域将因为他们的工作而获得新生，因此，对这份业绩给予多高的赞美都不为过。

那么，创造无数奇迹的DeepMind是一家怎样的公司？它有哪些特点？为此，我们不妨看看DeepMind公司的发展简史，从中或许可以发现一些隐而不显的特点。

哈萨比斯是英国的神经科学家和计算机科学家，曾在英国剑桥大学和伦敦大学学院从事认知神经科学研究，2010年他和谢恩·列格、穆斯塔法·苏莱曼创立DeepMind公司，目标是通过深度学习技术推动通用人工智能的发展。2013年，DeepMind成功开发出能够在多款经典视频游戏中打败人类玩家的AI系统，并在科学界引发关注。

2014年1月，谷歌以约5亿美元的价格收购DeepMind，随后DeepMind成为谷歌的一个独立部门，专注于AI研究。2015年，DeepMind推出的AlphaGo成为历史上第一个能够击败职业围棋选手的AI系统。2016年3月，AlphaGo战胜了世界顶级围棋选手李世石，震惊全球。2017年10月，DeepMind发布了AlphaGo Zero—— 一个不再仅限于围棋的通用人工智能系统，自此，人类在棋类游戏领域彻底失去王者地位。2018年，DeepMind发布AlphaFold—— 一个旨在解决蛋白质结构预测问题的AI系统，这就是哈萨比斯和江珀提出的AlphaFold1 AI模型技术。2020年，哈萨比斯和江珀提出了AlphaFold2 AI模型。

2022年，DeepMind推出了Gato—— 一个多任务、多模式的AI系统，能够执行图像识别、文字生成、机器人控制等多种任务。虽然距离完全通用人工智能还有差距，Gato仍算是DeepMind探索通用人工智能的一大进步。2023年12月，DeepMind发布Gemini1.0。谷歌宣布，Gemini是“谷歌史上最强大的人工智能模型”。2024年2月，DeepMind推出Genie模型，可立即生成可玩的游戏；5月8日，DeepMind发布了新一代AlphaFold3，这是一款革命性模型，用于预测蛋白质、DNA、RNA、小分子等大多数生物分子结构和相互作用；6月，DeepMind发布了V2A（Video-to-Audio）系统，这个系统能根据画面内容或者手动输入的提示词直接为视频配音；9月，DeepMind团队推出了一种用于设计新型蛋白质的AI系统AlphaProteo。

通过对DeepMind公司发展史的简单梳理，可以发现创造奇迹的高科技公司都有如下4个特点——

首先，高科技公司的创立者必须是所属领域的“科技狂人”。他们的学术水平以及对未来的前瞻性认知直接决定了公司的技术起点与发展方向。作为参照，埃隆·马斯克及其公司也有这个特点。

其次，高科技公司起初都是有活力的小团队。2010—2014年间，DeepMind公司被谷歌收购之前，核心成员就是3位创始人及少量坚定的追随者。曾在DeepMind工作两年多的亚瑟·门施在谈及那段经历时称“一个由5人组成的团队效率往往要比50人的团队高”。规模小在决策方面的掣肘力量就较少，创始人的创新想法就能够快速地被执行，而且调整技术路线也比较容易，这也再次验证了大企业或国有企业是很难创造出科学奇迹的。

再次，为了长远目标，投资方敢于大投入。2014—2019年间，谷歌母公司Alphabet收购DeepMind，没有对其进行拆分，仍保持其独立性，并使其能依托谷歌提供的云服务、大数据和强大计算资源，探索将AI技术应用于解决重大科学问题的可能性；DeepMind公司在这一阶段始终处于亏损状态，完全依赖于谷歌的全力支持。这种大投入看似无底洞，但是由于拥有稳定的政策与营商环境，投资者对未来的预期是确定的，即一旦获得成功，就将收获巨大的投资回报。反之，如果一个社会的政策与营商环境充满变数，那么投资人就将缩短预期，也不敢大投入，从而倾向于挣快钱。

最后，技术快速迭代与持续创新，提升公众对技术的信任度，为发展营造稳定的回报预期。之所以不厌其烦地罗列DeepMind公司的技术迭代历程，只是为了说明，高科技公司只有持续进行技术创新，才能扩大社会的信任半径，从而为自己的生存培养坚定的支持者。要知道，直到2020年，DeepMind公司才首次实现盈利4389万英镑的业绩，而它的前期投入已经累计数十亿美元。如果没有对技术未来的稳定预期和坚定信念，哪个风投公司还敢继续在这项技术上砸钱？

从这个意义上说，创造奇迹的高科技公司，除了自身技术起点高之外，还需要不断持续创新，再辅以完善与稳定的政策与外部营商环境，从而增加社会与投资者对于长期主义的坚定信奉。如果缺少这些条件的支撑，创造奇迹的高科技公司就将很难出现。科技史上的无数事例支持这种判断。

（作者单位：上海交通大学科学史与科学文化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