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浙江理工大学硕士生郝治伟以第一作者身份在国际顶尖学术期刊《自然》上发表了一篇学术论文。但相对于论文本身,人们更好奇的是,该生既然取得如此骄人的学术成果,为什么不选择继续从事科研,而是回家乡当公务员?
有网友认为:“一颗冉冉升起的学术新星没有去读博深造非常可惜。”
其实,这样的事例在科学圈的人看来早已不足为奇。没有去读博深造的“学术新星”大有人在。这样的例子在以往的媒体报道中也不难找到。
能在顶刊发表学术论文的“学术新星”们不选择继续走科研道路,可惜吗?至少在笔者看来,这不仅不可惜,反而值得鼓励。
其一,研究生教育的目标本身多元,并不局限于培养职业科研人员,这从根本上肯定了能发顶刊论文的研究生进入任何需要研究生的行业都属正常。
研究生教育与其他层次的学历教育一样,应社会的需求而变化。现在的研究生规模日益庞大,就是为了满足各行各业对研究生层次人才日益增长的需求。
对于研究生而言,能发顶刊论文是研究生科研能力和水平的重要标志。而任何一个行业既然需要研究生,当然能力越强者越受欢迎。从这个意义上说,能发顶刊论文的研究生毕业后进入任何行业都属正常。
如果说这样的研究生不继续从事科研可惜了,那是否意味着科研之外的行业不需要高水平研究生,或这类研究生进入科研之外的行业是种浪费?这种逻辑有违研究生教育的宗旨和目标,实践证明,也误导研究生的学业。
2012年,曾有一位优秀博士生毕业后,放弃留校做科研而选择当中学老师,有人对此表示惋惜。笔者当时便认为,这种显性的逃离科研应该尊重,并不可怕,更普遍且可怕的是隐性逃离科研,即人在科研但心并不在科研。
研究生在读期间为什么不追求更好?许多导师有体会,一些研究生认为如果毕业后不打算做科研,就没必要为科研付出更多。认为郝治伟的选择“可惜”的观点,与此在本质上没有什么不同。
郝治伟也曾说过,自己的科研经历对日后的行政工作“肯定有很大的帮助,科研经历对我来说永远是笔宝贵的财富”。推广来说,任何行业跟科研领域一样,需要能发顶刊论文的研究生,此类研究生在任何行业都有用武之地。
其二,从科研人员的成长历程看,仅凭硕士阶段的一篇论文便预测其未来学术前途,为时尚早。
科学研究是提出问题和解决问题。爱因斯坦说,提出一个问题往往比解决一个问题更重要。但是,目前硕士生大多在导师的指导下开展研究,其选题往往来自导师,研究生的作用主要在解决问题。郝治伟本人也曾说过,他是第一作者,但论文从选题、构思,到后来的修改和加工,大部分工作都是在导师的指导下完成的。
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得主梅达沃在《给年轻科学家的忠告》一书中写道:“我可以很自信地说,任何科学家,无论年龄大小,要想取得重要发现,都必须研究重要问题。”能否提出重要的科学问题,从根本上决定了科研人员能否取得重要发现或成果。
科学问题从哪儿来?研究生可以向导师要,但离开导师后,如果继续做科研,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问题。从在导师指导下发顶刊论文,到自己独立或指导他人发同等论文,其间还有一道鸿沟,跨过这道鸿沟才意味着一个学者的真正独立,这时再谈学术前途才比较靠谱。
其三,最重要的是,如果遵循自己内心的选择,那么放弃任何已展现出能力和水平的行当都不算可惜。
著名实业家稻盛和夫说,要想拥有充实的人生,你只有两种选择:一种是“从事自己喜欢的工作”,另一种则是“让自己喜欢上工作”。找到喜欢的工作就像找到心爱的人一样值得庆幸。正如科学家喜欢科学,可以为其放弃一切,研究生如果有更喜欢的选择,也完全可以放弃科研。梅达沃忠告研究生:“试图在科研上一试身手但又发现自己对科研不感兴趣或对它讨厌的新手,应该离开科学界,而不要有丝毫自责或误入歧途之感。”
任何研究生,如果选择继续作科研,那么他们应该明白,支撑科学家“不畏劳苦沿着陡峭山路攀登”达到“光辉顶点”的,是对科学的兴趣或热情,而不是已经展露出来的能力和水平。
博物学家威尔逊在《给年轻科学家的信》中的第一封信就指出“先有热情,再谈训练”。他在另一封信中写道:“想要在科学界闯出一片天地,光靠聪明才智是不够的……你必须要具备一种特征,能享受长时间学习和研究的乐趣,即便有时候一切努力都付诸流水,这就是跻身一流科学家行列的代价。”
总之,在笔者看来,能在顶刊发论文的硕士不继续做科研一点都不可惜;真正可惜的,是从读研开始就排除了未来做科研的可能,并认为没必要为此付出更多的研究生。
至于如何判断一个研究生是否适合做科研,与其看他目前取得了什么成绩,不如看他的梦想是什么,道理如威尔逊所说,“认识一个人的梦想,就等于认识了那个人”。(作者系湖南大学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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