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熬才会赢
“如果未来还是这样的评价机制,我可能也会像现在我的导师那样对待我的学生。”
王玲
2010年6月,李周(化名)揣着十几篇SCI最终换来了头上的博士帽。20年的寒窗苦读后,他的父母似乎看到了儿子的锦绣前程。
然而,现实却把老两口推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李周到毕业时并没有找到工作单位,心急如焚的父母凭借对儿子专业极其有限的了解,开始在网上给他寻找职位。
“儿子,你怎么就选了这么个烂专业啊,什么环境学科,在网上就没有几个地方能去的。我们看有一个石油学院还招你的专业,你快去试试啊!”李周的父母坚决反对他再去念博士后,希望他尽快安稳下来。
不久以后,他们的愿望彻底落空。
“被喜欢”的代价
李周很自信,这种自信源于他的优秀。从中国西部的一个城市考到北京一所全国top2的学校确实很拉风。在高手云集的大学里,他的优秀并没有褪色,李周喜欢科研,大学四年,学习是他的主旋律。
本科毕业的时候,李周选择了北京的另一所高校。理由也很简单:要继续做科研,就要找自己本专业的“大牛”,这样才有利于将来的发展。
没有意外,他还是导师喜欢的学生。肯干,出活,还懂得和周围的人处理好关系。每天的作息时间是:凌晨4点睡觉,上午10点起床,周六周日也基本如此。“基本没有什么爱好,也不爱打游戏,写程序累了,就在网上看一会儿搞笑的视频调节调节”。
李周的“大老板”半年难得见一次面,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跑项目,拿钱。指导李周学业的任务就落在了“二老板”身上。从开题,到中期考核,再到毕业论文的撰写,李周的“大老板”都很难有时间与他交流。
但这并不妨碍李周得到“老板”的重视,每年都能发表几篇SCI,导师几乎都会喜欢这样的学生。
也正是因为“喜欢”,在2009年10月,离毕业还有半年多的时候,导师把李周派到美国去学习4个月。李周心里很清楚,等4个月回到国内,又该写毕业论文了,也过了找工作的时机,导师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在美国的4个月,李周体会到了“生活的艰辛”。每个月800美元的留学基金一半用来租房、交通费、日常生活用品费,杂七杂八下来,每个月只有不到200美元吃饭。“每天只好自己动手做意大利面果腹。”住在李周隔壁的墨西哥留学生每个月有一千八九百美元的补助,时常可以去尝尝异国风味,这让李周羡慕不已。
和他一起出去到美国学习的一个女同学,回到国内后态度决绝地向“老板”表示不再读博士后,他也有点动心了。
好景不长,在临近毕业的一次组会上,导师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不要以为发了十几篇SCI就了不起,没有完成工作照样不能毕业。”那个同样优秀的女生痛哭流涕,而且向导师发誓自己今后再不会做科研。庆幸的是,导师大发慈悲,让那个女生通过了博士论文答辩。拿到了学位证书后,她去做了行政工作。
李周喜欢科研,他还要在这个圈子里混,他的命运还捏在导师手中,与其做无谓的抗争,不如更好地适应这个圈子。
选择做“土鳖”
毕业前的一段时间,李周也曾考虑要不要到国外去做博士后,也曾经给一些国外的“大牛”发过自己的CV。不幸的是,愿意要他的让他干的是“劳动力密集”的活,根本就不给发挥的空间;倒是有些很合适的位置,被对方告知:谢谢你的关注,你很优秀,但是这个方向我们还是倾向于找本土的学生。
李周苦笑着说,他认识的一个师兄,在国外做博士后期间每天的工作就是给十几盆花花草草浇水。导师看他实在无聊,给了一本拉丁文的植物学专著,让他背诵。两年下来,背了半本,回国后没几个月就丢光光了。
“欧美国家让亚非拉学生做的大多是一些他们本土学生不太感兴趣的生物、化学等领域,一些涉及到核心理论和受本土学生欢迎的专业,我们这样的学生是很难有机会的。”李周看得很透彻:“我的专业属于后者,以前中国学生选择去欧美国家做博士后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可以挣比国内多得多的钱,但是和现在北京的房价比起来,这也只能算是杯水车薪了。”
李周也明白在国内做博士后同样不简单。唯一占的优势是自己还比较受重视,在今后的两年可以继续挣点“人情分”,和“海归”竞争还有点心理优势。
然而,从上到下,非“海归”不要的政策也让李周有些忧心。“老板”虽然想留下自己,但是政策卡着,“老板”也会比较吃力。李周说,他们组里有一个很优秀的博士后,在两年内发了漂亮的文章,也满以为会按照预期发展的那样留下来,但是最后还是“黯然离去”。
博士后,后博士?
刚刚博士后进站的李周并没有休暑假,而是一如既往地待在实验室,即使是“老板”正在千里之外的海南。他依旧是凌晨4点睡觉,上午10点起床,与念博士时并没有差别。
“虽然国家对博士后没有明确的文章要求,但是每个学校都有自己的特色规定。我希望出站后能够留下来,不发一定数量上档次的文章,想留下根本就是做梦。”李周丝毫不敢松懈。
对于自己的生活条件,李周显得很淡然:“博士后比博士要好多了,能拿到三千块钱,还有房子可以住。”
知道儿子住进了博士后公寓,李周的父母特意从老家赶到北京。虽然房子不是很大,也仅仅是暂时住所,也还够一家三口容身。母亲看到儿子的辛苦,心疼自不必说。
李周很清楚,像自己一样没有背景、没有钱势的“80后”,注定要靠透支自己的青春去争取一个还算满意的未来。“说白了,学生和导师之间就是相互利用的关系,导师要用学生的文章去拿项目,学生要靠导师的项目去拿文凭。”
“但是,我不怨恨我的导师,他们也只是中国教育制度的产物。”李周继续说,“如果未来还是这样的评价机制,我可能也会像现在我的导师那样对待我的学生。”
作为博士后的李周,最大的希望就是能够“拿到与劳动成果相配的报酬”。建立合理的博士后工作体系、监督体系也是他的美好心愿。
博士后生活对于李周来说,更像是博士生活的延续,他依然还在为实现自己的理想努力跋涉着,“发表文章”依旧会是他今后两年的关键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