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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庆昌:爱智统一者可以为师 |
“教育就是要让人聪明(smart)和好(good)起来” |
科学时报编者的话
原本不想关注范美忠事件的。猝逢大难,本能驱使之下跑了,虽然不妥,但也不属大奸大恶,事后的自我辩解似乎也可看作是对自己的心理抚慰。既然他选择了公开,就不能阻挡万民之口的评说,是非自有公论,范先生自己于此似乎也是有备而来。然而,一件本来应该是非很清楚的事情却演变成了一场混沌的口水战,范先生俨然成了真话代表、平民英雄,就实在让人有很多疑惑了。
是不是所有与道德相悖的行为与想法都可以在人性的旗帜下得到庇护?什么时候道德竟变成了人性的对立面?难道人性就没有善恶之分?
是不是在自由的名义下就一切都合理了,自由的边界在哪里?难道只能强调自由与权利,责任与义务就可以付诸阙如?
是不是只有与道德及主流价值观唱反调才能显示出思想的深度?什么时候那些维系了中华民族几千年的道德与价值观竟成了妖魔鬼怪,反感道德说教、追求真实就可以不要道德底线?
是不是在生命至高无上的盾牌之下,就可以罔顾职业责任?要是这样的话,是不是“9·11”时纽约消防员就可以不必逆逃命的人流而上,北川上空的中国空降兵也不必跳出机舱?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而今师道安在?
曾任斯坦福大学校长、《科学》杂志总编辑的唐纳德·肯尼迪在其《学术责任》一书中指出:“教师是在从事着一种使命,这种使命的中心目的是世代的改进。大学是一种增进文化的设施,这既是通过获得新的知识,也是通过传播已有的知识以鼓励年轻人使用它们,而这两者都是创造性的和建设性的。通过这种方式,教授就成为一种代理,使得社会一代一代变得更好。在这方面,他们作为‘人生典范’的功能是重要的,或许其重要性不亚于他们传播信息和引起好奇心的功能。”这里,唐纳德·肯尼迪论述的是大学教师的责任和使命,这些又何尝不是适用于所有教师的呢?
人类早期的教育是与生产、生活融合在一起的,处于自为状态,教师实际上就是一切的成人,他们为而不知,或说不知而为,总之,在资格上是不存在什么要求的。学校出现以后,教育就从人类的生产、生活中剥离了出来,教师就不再是一切的,而是具备了一定条件的成人。到了近代社会,学校教育和教育逐渐成为一个概念,寓于生产、生活的教育,只有在广义上才被划入教育的范畴。家庭和社会事实上已经把教育下一代的权力转让或交给了学校,最终是交给了教师。在这种情况下,人们不仅在思想层面关注教师的资格,在制度层面,也为教师的资格进行务实的思考。从17世纪末到19世纪中期,西方师范教育系统逐渐成熟,其所指向的就是教师的资格。制度化的教师教育,为学校培养了巨量的“合格”教师,但我们的教育仍然存在着太多的问题。
我国现有教师1300多万,从理论上讲,由于他们都取得了各种“教师资格证书”,因而都是合格的。可令人遗憾的是,无数背离教育精神、违反教育规律的事端,也无一不是来自这些“合格”的教师。一纸“教师资格证书”,显然不能真正地解决教师的从业资格问题。我们不禁要问,什么样的人才可以做教师呢?
孔子讲过,“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杨雄讲过,“师者,人之模范也”;古训则有“学高为师,身正为范”。这些说法综合起来,实际上反映出社会赋予教师的基本职责就是教书和育人。教书,就是传授知识,传递文化,为此,教师自然要有高的学;育人,就是要使人成材,材者,须德才兼备,故而教师除了有“高的学”外,还得有“正的身”,此即为“学高身正”。西方教育界素有一个基本的理念:教育就是要让人聪明(smart)和好(good)起来。显然,能使人聪明的教师,必先是聪明的,亦即智的;能使人好的教师,必先是好的,而这个好说到底是一个德问题,又因爱是德的家,就是一个爱字。所以,可以为师的人,就是爱智统一的人。
实际上,什么样的人可以做教师,还可以从教育自身的性质中推演出来。我们都知道教育从机制上讲就是一个影响过程。什么是教育的影响呢?就是一种干预,一种关怀性的、策略性的干预。人的成长,如果没有外力的作用,就是一个自然的过程,这种自然,也许是最符合人性的,却不能保证一个人顺利地适应社会和健康、幸福地生活,因而,社会、成人一方,选择了教育这种干预的方式,帮助新一代个体走上社会化和健康发展的道路。在此意义上,教育是社会集体意志的产物。
从社会、集体的立场出发,干预必定是积极的,然而,实际的干预是由个体完成的,其积极与否就难以定论了。因而,教育的干预,必须明示其内在的善意和关怀,以使自身不会因教育者的疏忽而发生异化。应该说,善意的、关怀性的干预,就算是教育了,从而,一个教师只要有了对学生的关怀情意,就算具备了为师的基本资格。但实际情况远没有这样简单。客观上存在的动机与效果的不一致,要求教育的干预还必须具有策略性,才能保证教师对学生的关怀性得以顺利实现。如果说善意、关怀可以使“教”蜕变为“教育”,那么,策略则可以使“教育”升华为“好的教育”。教育,作为一种教师对学生积极的干预,它内在的关怀性和策略性,是要通过教师实现的。能够实现教育的关怀性和策略性者,只能是爱智统一的人。
爱智统一也是教育的精神。用教育的精神关照教师,我们发现,有智无爱者,无心搞教育;有爱无智者,无力搞教育。而做好教育是需要一个教师心力兼备的,要言之,就是要一个教师能够爱智统一,能够“以己爱智,育人爱智”。《说文》道:“教,上所施下所效也,育,养子使作善也。”仔细品味,教育的真谛,就是由爱者培育人之善,由智者培育人之智。
爱者为范。人身上一切好的心与行都属于善,近于德心德行,实际上是通向爱心爱行的。爱是德的最高境界,与教育有血缘的联系。爱之于教育犹如水之于池。无爱的教育,就像无水的池一样失去了生命力。智者为师。真正合格的教育者应是学识高远、智力优异的人。教育塑造人的灵魂,指向人类的本质力量,除了德操的陶冶,就是理性的培育。立足现实,成人成才是教育的理想。成人旨在成德,使人成为爱者;成才旨在成智,使人成为智者。兼具爱智的人就是灵魂完整健全的人,这样的人只能由兼具爱智的人来培育。换言之,教师须是一个爱的智者和智的爱者,他要用自己的爱心唤起学生的德性,用自己的智慧唤起学生的理性。
(作者为山西大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