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定伟（右）正在进行手术。 复旦大学附属肿瘤医院供图

■本报记者 张思玮 通讯员 王广兆

“前列腺癌是典型的‘富贵癌’，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和饮食习惯的西化，我国前列腺癌患者发病人数增加显著，目前我国前列腺癌新发病例占据全球8%，而且这一数字还在增长。”近日，在2021浦江前列腺癌高峰论坛上，复旦大学附属肿瘤医院泌尿肿瘤多学科（MDT）团队首席专家叶定伟教授表示，我国前列腺癌5年生存率低的主要原因在于，初诊早期患者比例较低，近70%的前列腺癌患者初诊时已经是中晚期。另外，我国前列腺癌基因组学研究不足，致使缺乏精准治疗策略。

国家癌症中心数据显示，2015年我国前列腺癌年新发病例达到7.2万例，已经成为威胁我国中老年男性健康的主要杀手。在上海，前列腺癌已经位居男性恶性肿瘤第4位，在所有泌尿系统恶性肿瘤中高居榜首。

鉴于此，叶定伟团队针对国人前列腺癌早期诊断和精准治疗的“困境”，革新了筛查标记物的选择，在全国率先推广前列腺癌社区筛查模式，对前列腺癌患者采取早期精准手术（个体化制定达芬奇机器人、腹腔镜或开放手术方案），中期精准分期，晚期精准综合治疗（药物、手术、冷冻或射频等多种治疗手段），探索并推广中国泌尿肿瘤多学科会诊（MDT）模式，推出前列腺癌诊治“复旦方案”。

据悉，该方案采取全程化精准模式，在保证患者长期生存的同时，提升了尿控功能和性功能的恢复率，使前列腺癌患者5年生存率高达82.6%。

“复旦策略”更适合国人筛查

采访中，《中国科学报》了解到，欧美发达国家前列腺癌患者早期比例高的主要原因在于早期筛查的普及。

“PSA （前列腺特异抗原）是前列腺癌筛查应用最广的标记物，通过抽血检测肿瘤指标，简单易行；目前欧美国家还将PHI（前列腺健康指数）这一指数，应用于前列腺癌的早期筛查。该指数可以更精确‘识别’那些迫切需要穿刺的人群，进而减少过度穿刺活检，精准地‘揪出’早期前列腺癌。”叶定伟表示。

但遗憾的是，此前在亚洲人群中缺乏相关研究数据。

为此，由叶定伟发起的一项临床研究中，纳入了中国上海、香港两地近500名患者，研究发现在亚洲人群中应用PHI同样可以减少过度的穿刺活检，并认为构建以PHI为基础的模型可以更好判断适合穿刺的中国人群。

然而，叶定伟团队发现，直接照搬国外检测标准，并不能有效提升亚洲人群的早期前列腺癌检出率。随后，他们通过一项中欧合作的大型临床研究证实，东西方人群适用的PHI临界值指标有明显的不同，其中欧洲人群的PHI界值为40，而中国人群的PHI界值为30，这意味着在选用同样检测方法的时候，中国人群应参照不同的标准值。

叶定伟表示，该项研究首次揭示了东西方PHI检测参考值的差异，通过设置符合国人特征的PHI界值，为国人前列腺癌更有效的诊断奠定了基础。

此外，针对前列腺癌筛查不足的现状，叶定伟团队还推出中国前列腺癌筛查的“复旦策略”。他们采用前列腺癌精准筛查基地+前列腺癌精准筛查服务站的模式，将区域医疗中心的优质资源下沉到社区，提升民众的参与度和知晓度。自2017年启动至今已经实施近4年。

据介绍，该研究累计到访25个社区、覆盖上海全区域，精准筛查3502人，共发现早期前列腺癌患者44人，其中35人在第一时间经绿色通道，转诊至复旦大学附属肿瘤医院进行根治手术，有效提高了这些“潜伏”患者的5年生存率。

基于前期研究成果，叶定伟还牵头制定并推出了中国首部《前列腺癌筛查专家共识》，并推动该筛查模式在全国范围内的复制和推广。

根据《共识》内容，前列腺癌的三类高危人群为：1.年龄大于50岁的男性；2.年龄大于45岁且有前列腺癌家族史的男性；3.40岁时的基线PSA血象指标大于1ng/ml的男性。

精准治疗须用“组合拳”

“相比欧美国家，中晚期患者占国内前列腺癌患者绝大多数。而中晚期患者常常需要局部治疗联合全身性的治疗，精准的分期和相应治疗方案能够显著改善其生存状况。”叶定伟表示。

然而，常规的医学影像，如骨扫描和盆腔磁共振，无法对局部晚期前列腺癌患者精准分期，因而也带来治疗的困难。

为破解这一困局，叶定伟团队率先开展基于PSMA（前列腺特异性膜抗原）精准医学显像，让局部晚期前列腺癌患者有了更精细的分期，进而获得精准治疗的可能。

数据显示，基于PSMA的精准医学显像优于盆腔磁共振，能够敏感地检测出盆腔转移淋巴结，进而为盆腔淋巴结清扫提供指导。此外，该项技术对转移灶检测率高达78%，远高于传统影像的40%。

在叶定伟看来，前列腺癌的治疗，不仅仅是要为患者延续生命，还要让患者有尊严地生活。通过一系列改良的精准手术方法（基于解剖结构的止血与固定等），和达芬奇机器人手术平台的加持，肿瘤医院前列腺癌根治手术实现“肿瘤控制”“控尿功能”和“性功能”恢复的“三连胜”：患者5年生存率达到82.6%，即刻尿控率大于50%，保神经术后1年性功能恢复率高于70%，位居国内领先水平。

此外，叶定伟领衔的中国人群胚系基因组学研究，综合中国人群的基因组学特征，发现中国高危及转移前列腺癌人群的BRCA2基因突变率更高，从而导致较差的治疗效果。

据悉，该研究首次证实了中西方人群在基因遗传层面的相似性，并定义了中国人群优选基因检测的范围。

打造多学科“样板间”

“多学科综合诊治是当前前列腺癌最为规范的诊治模式，然而我国前列腺癌诊治领域‘诊治不足’和‘过度治疗’的情况仍然普遍存在。”叶定伟说，“虽然我们从多个平台和渠道反复推广前列腺癌的规范化诊治，但所能辐射的范围总归有限。‘互联网+’时代则开启了推广前列腺癌多学科综合诊治模式的新阶段。”

早在2005年，复旦大学附属肿瘤医院就在国内率先成立泌尿肿瘤多学科诊治团队。为促进泌尿肿瘤多学科综合诊治模式在全国范围内的推广，2015年，由叶定伟领衔并发起成立“中国肿瘤医院泌尿肿瘤协作组（UCOG）”，凝聚国内泌尿肿瘤多学科诊治领域的核心力量。

随后，在2018年，叶定伟还发起建立线上中国泌尿肿瘤MDT平台。该平台医生可以入驻，医院也可以入驻。病人可以就近选择已经入驻平台的医院，通过在线客服的协助，申请接受国内顶级水平的多学科综合会诊服务。医生入驻后，可以在平台上直播观摩国内顶级泌尿肿瘤多学科团队会诊过程，提升自己的诊疗水平。医院入驻后，对于已经拥有多学科团队的医院，可以再与国内大中心的多学科团队进行疑难病例联合会诊；对于尚未拥有多学科团队的医院，可以借鉴肿瘤医院模式，通过学科团队和相关制度建设，进而惠及更多的肿瘤患者。

据了解，目前，该平台已经纳入了全国400余家医疗中心，先后有21家泌尿医学中心入驻。

叶定伟表示，未来该平台将继续借助互联网手段和人工智能技术建立并完善泌尿肿瘤MDT数据库，提高数据采集、转换效率，并不断更新，使之成为中国泌尿系统肿瘤多学科综合诊治的“样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