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磊

2021年是中国建筑学家梁思成（1901—1972）诞辰120周年。继续深入挖掘梁思成先生的贡献，继承其建筑文化遗产，从文化史与设计史中找到他对当今城市建设及建筑界的启迪，是笔者撰写此文的理由。

梁思成祖籍广东江门，1901年4月生于日本，1915—1923年就读于北京清华留美预备学校，1924年赴美留学，先入康奈尔大学，后转入宾夕法尼亚大学建筑系，于1927年获硕士学位，1928年与林徽因结婚，经欧洲旅行考察后回国并创办东北大学建筑系，任教授兼系主任直至1931年。

促使他走进中国建筑史及建筑教育研究的，是恩师朱启钤创办的中国营造学社的感召与培育。1931—1946年梁思成任中国营造学社研究员、法式部主任，1946年中国营造学社停办后，他创办清华大学建筑系，1947年作为中国代表聘为纽约联合国大厦设计委员会顾问。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他主要从事建筑历史理论研究、建筑遗产保护和建筑教育工作。

“中而新”的建筑观

梁思成在学术研究上，经历“践履笃实”“拾级而登”的进程，从研究伊始便下决心实现写中国人自己的建筑史书的愿望，从总结归纳《清式营造则例》到着手撰写《中国建筑史》与《图像中国建筑史》等，都体现了他的民族精神。李约瑟称他为“中国古建筑史研究的代表人物”。

梁思成很早便提出中国建筑设计要在自强自信中追求“中而新”的理念，如早在1935—1936年，他担任南京国立中央博物院设计方案的顾问，即采用唐辽盛世的建筑语汇，也以西方建筑美学标准予以提炼，体现出中国建筑风格设计母题的呈现方式。

直接向工匠学习，站在工匠的立场上，对建筑的优劣予以评判，梁思成确属先行者。他正是从传统建筑的研究中，探寻古代建筑文化的精髓之所在。在20世纪30年代初的中国营造学社期间，在朱启钤的支持下，他曾让单士元“遍访老工艺师傅”，要研究瓦、木、扎、石、土、油漆、彩画、糊等各工种，并深入研究工具、备料、工艺技术等，这在当时的中国相当不易。

梁思成始终从理论与实践结合上，表达他对中国建筑亦传统、亦现代的“设计方针”的见解，如在20世纪50年代“国庆十大工程”中，他提出：“假如我们改得比古人好，当然我们就用我们改变过的形式；但若改得不太满意，那么适当地采用一些古人的形式也不是绝对不可以的。”历史也一再证明，大屋顶及我国古建筑的各个部分和各种构件从没有停留在一个固定的形式上，每个时代都有所不同、有所创新。

捍卫文化名城

梁思成用西方现代科学方法从事中国传统建筑研究，对于20世纪中国建筑创作，他早在20世纪40年代就指出，“一个东方古国的城市，在建筑上，如果完全失掉自己的特性，在文化表现及观瞻方面都是大可痛心的。因这事实明显地代表着我们文化衰落，至于消灭的现象……”

梁思成自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就倡导保护历史文化名城，全国各地受他指导过的旧城保护设计的实例比比皆是。梁思成在北京城的保护上投入了巨大精力，在1948年的《北平文物必须整理和保存》文中赞美道，“北平市之建筑部署，无论由都市计划、历史或艺术的观点都是世界上罕见的瑰宝，这早经一般人承认。至少北平全城的体形秩序的概念与创造——所谓形制气魄——实在都是艺术的大手笔，也灿烂而具体地放在我们面前”。

梁思成于1950年与城市规划学家陈占祥共同编撰《关于中央人民政府行政中心区位置的建议》，提出首都行政中心与旧城分开发展的方案即“梁陈方案”，前瞻性地发现了古城保护和新城发展间的矛盾。他主张增进北京各区域就业与居住的功能混合，而非相互分离，实现城市的平衡发展。

“梁陈方案”是一个在70年后的今天仍觉得切实可行的方案。其特点是提出了独具魅力的旧城中心改造设想；建立从什刹海经北长河到颐和园的水上游览线；提出“古今兼顾、新旧两利”的改造天安门前广场的计划；建议将北京城墙改造成世界上最特殊的独一无二的全长达39.75公里的环城立体公园……

传播建筑文化

晚年梁思成在《人民日报》上开辟“拙匠随笔”专栏，探讨传统与现代、美观实用经济等问题，传播建筑文化。这个专栏的五篇代表作分别为《建筑∪（社会科学U技术科学U美学）》（1962年4月8日）、《建筑师是怎样工作的？》（1962年4月29日）、《千篇一律与千变万化》（1962年5月20日）、《从“燕园”——不祥的一语成谶说起》（1962年7月8日）、《从拖泥带水到干净利索》（1962年9月9日）。

对于建筑文化的公众普及，1932年梁思成在祝贺东北大学建筑系第一班毕业生的信中说，“非得社会对建筑和建筑师有了认识，建筑不会得到最高的发达……如社会破除对建筑的误解，然后才能有真正的建设，然后才能发挥你们的创造力”。

无论是为考察、测绘古建筑跋山涉水，为保护和抢救北京旧城、不让“古都坍塌”而奔走呼号，还是撰写赞美那些“老当益壮”的中国传统与现代建筑光彩的著述来传播建筑文化，这些都是梁思成留给我们的建筑遗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