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彬 来源: 中国科学报 发布时间:202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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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叔怀:人生但为一课来

黄叔怀

■本报记者 陈彬

2020年初,扬州大学体育学院退休教授黄叔怀忽然接到中国康复医学会“关于推荐中国康复医学会第五批终身成就奖候选人”通知。

学校在整理、报送相关材料时,看到黄叔怀在学术上的成就,工作人员敬佩之余,认为他实至名归,脱口提前祝贺他获得奖项。黄叔怀闻言笑道:“我已经退休了十几年,评奖的事儿我都没有想过,报上去也不一定就能评上。”周围的人打趣道:“让您报您就报吧。”黄叔怀想想也对,便照做了。

转眼到了年底,在北京举行的第四届中国康复医学会综合学术年会上,作为我国体育保健学学科的奠基人之一,黄叔怀捧起了中国康复医学会为其授予的终身成就奖。

“是祖国、人民和学校培养了我,我仅仅是一名康复医学工作者。”在响彻全场的掌声中,黄叔怀说。

“你要完成一篇论文”

如果用“书香世家”来形容黄叔怀的家庭,一点儿也不过分。黄叔怀的曾祖黄长吉曾任清末扬州盐运使,祖父黄汝诚是扬州历史上最早的校医之一;其父黄泰作为教育家,从教50年,培养学生3000余人,其中有百余人成为了国内外知名的专家学者,包括两院院士12人,更有2位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获得者——袁隆平、吴征镒。

“读书”成为黄叔怀一开始就要走的人生道路,只是当时他并不知道,一番曲折后,这条路最终引领他开辟了怎样一片天地。

1961年,25岁的黄叔怀从南京师范学院(现南京师范大学)生物系毕业,随即进入扬州师范学院(扬州大学前身)任教,担任“人体及动物生理学”的课程教学工作。此时,第一个为他“调整”人生轨迹的人出现了。

“你现在所教的生理学是有缺陷的。”在一次谈话中,黄泰对儿子说,“这里面的好多内容你都没有学全。”

“那时候,我们的课程内容除了生理学的主体知识外,很少涉及人体运动过程中的电生理学特点,以及与此相关的理论力学、材料力学等知识,而这些知识对理解生物的生理学原理很有帮助。”在接受《中国科学报》采访时,黄叔怀回忆说,当时父亲便要求他一边教书,一边补习高等数学和普通物理。

这样的“边学边教”很快便收到了效果。从教第二年,黄叔怀便可以用一些数学和物理学基本理论解释很多人体现象,这使他获得校方好评,并在当年被聘为教研室副主任。

然而,不久后,“文革”打破了黄叔怀正常的教学生活。直到1972年,扬州师范学院筹建体育系,原本在生物系的黄叔怀成为了主持建系的三位老师之一,他的人生才重回“正轨”,但也面临着一个重大的“转向”——从此走上了搞“体育学”的道路。

从生物系“改行”到体育系增加运动医学教学内容时,黄叔怀面临的首要难题还是相关知识的欠缺。于是,从不向组织开口的他向校方提了一个“条件”——从事新专业可以,但要给他安排学习机会。

1976年,黄叔怀被安排跟随南京医学院(现南京医科大学)教授周士坊学习运动医学。“周教授从教很严格,他说我不是医学出身,所以得‘补课’。”黄叔怀回忆说,他先是来到江苏省人民医院,补了一年的临床医学实践课,接着又来到江苏省中医院,进行了几个月的中医临床实习;实习期结束后,他又被安排到江苏省体工大队,当了一名队医。

所有的补习结束后,周士坊提出了最后一个要求:“你还要完成一篇论文。”

“当时我只不过是来这里进修,总觉得只要知识学到手就行,写论文没有必要。”黄叔怀说,但周士坊却告诉他,写论文对他很有好处。

事实证明,周士坊是对的。黄叔怀的结业论文题为《髌骨高位与髌骨软骨病的研究》。在研究过程中,他发现了一个被人忽视的髌骨软骨病病因,首次将运动生理学知识运用在运动员选材工作中,提出了先天髌骨高位的人不适合做篮球运动员的论断。

在随后举行的全国体育科学会成立大会上,黄叔怀的学术报告引起了各方关注,包括时任全国运动医学会主席、北医三院院长曲绵域。黄叔怀后随曲绵域到北医三院运动医学研究所学习,而在学习的最后,曲绵域向他提出了一个同样的要求——写论文。

这一次,黄叔怀通过论文课题研究,成功研制出了一种急救(化学)冰袋。该成果填补了国内空白,并在1979年被国家体委定为第四届全运会专用急救产品。黄叔怀本人也被聘为大会医务监督委员会成员。

此时,已在国内“小有名气”的黄叔怀,迎来了人生道路的另一个重要转折。

我和这门课程“联系上”了

时间进入上世纪80年代。此时,教授运动医学课程已有些时日的黄叔怀,愈发感到课程内容“有问题”。“对于体育系的学生来说,运动医学的相关知识过于深奥,尤其是临床部分相关知识技能更是少之又少,需要对目前的知识体系进行大幅度调整。”

1980年,受国家教委委托,黄叔怀开始组织筹建一门新的学科——体育保健学。“相较于运动医学,运动保健学是为了解决运动过程中的保健问题。它既包含人体保健的基本要素,同时也包含运动过程中的保健任务,这代表着它已是一个新学科了。”

经过两年多的艰辛准备,1983年,体育保健学终于获得了属于自己的“出生证”。当年,国务院学位委员会正式批准该学科为可以授予博士和硕士学位的三级学科。

此后,黄叔怀和他的体育保健学科发展进入了“快车道”。1988年,由黄叔怀等6人合作编写的体育保健学本科教材出版后,被国家教委评为全国优秀教材;1989年,黄叔怀被选为全国高校体育保健学研究会理事长;1993年,体育保健学首批通过研究生学位点;1997年,体育保健学研究会加入中国康复医学会,成立中国康复医学会康复医学保健专业委员会,黄叔怀被选为主任委员。

“就这样,我和这门课程‘联系上’了。”黄叔怀说。

现在回忆起体育保健学初创时期的情景,最让黄叔怀印象深刻的依然是师资缺乏。为此,国家教委先后在杭州大学以及扬州师范学院长期开设相关教师的进修班,黄叔怀由此成为了“老师的老师”。他所培养的这些学生最终成为了全国高校体育保健学教育的中坚力量。

此外,自上世纪90年代开始,黄叔怀每年还会组织一次体育保健学的专业学术报告会。他规定,凡是研究生参加学术报告会,全部免收会务费,而且在评优秀论文时,同等条件下优先照顾研究生。

2006年,已到古稀之年的黄叔怀正式退休。此时,距离他第一次走上大学的讲台已经过去了45年。在这近半个世纪的时间里,黄叔怀出版著作9部,在国内外发表学术论文86篇,为我国高校培养运动医学和体育保健学等专业的教师160多人。他亲手栽培的“幼苗”——体育保健学,早已在国内高校的体育学院及体育院校中“开枝散叶”,成为一门重要的学科门类。

未完成的愿望

正式离开教学和科研“一线”的黄叔怀,在享受天伦之乐的同时,对于退休生活也有着一番自己的打算。

比如,黄叔怀有一个外孙女患有先天性脑瘫。在孩子成长的过程中,当地的机关和社区给他的家庭提供了很多帮助,这让黄叔怀感动不已。

“我在想,自己何德何能,可以获得这么多的关心?如今我退休了,也到了回报他们的时候了。”黄叔怀说。为此,他给自己定了几条规矩——退休后所作的所有学术报告或专题讲座,不收任何费用;所获得的奖金一分不留,全部捐献给社区和福利机构。这两条规矩是他在70岁退休时便定下的,如今已坚持了十几年。

“我想用这样的方式报答社会。”他说。

黄叔怀一生注重对子女的品德教育。多年来,他一直将一幅写有 “忠诚、正直、包容;勤奋、踏实、稳重”的书法挂于家中,这12个字也是他要求子女时刻做到的“准则”。退休后,黄叔怀经常在扬州大学、城区街道社区等地对这12个字进行“说文解字”,教育年轻一代如何更好地“为人”和“做事”。

除此之外,最让黄叔怀挂心的依然是他从事了近半个世纪的体育教育。

“虽然我已经80多岁了,但还有一个愿望没有实现。”交谈中,黄叔怀告诉《中国科学报》,他一直希望对作为公共课程的大学体育课程进行教学改革。“现今好多的大学体育课程只讲运动实践要求,不讲体育保健的基本机理,这是不完整的。”他说,这容易导致盲目加大学生运动强度和运动时间。“不同的人群应该有不同的要求,而且体育运动是增强体质、身体健康的基本要素,但不是唯一要素,所以不能盲目。”

此前,黄叔怀曾组织教师编写了一本《大学体育》教材,但效果并不尽如人意。“体育保健学是实现体育与医学融合发展的桥梁和纽带。如果在体育教学中,把体育保健的基础理论与体育运动相结合,我认为将产生非常好的效果。这就是我的愿望。我相信这个问题迟早会解决。”黄叔怀说。

《中国科学报》 (2021-03-02 第8版 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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