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中国院士治学格言手迹》中的格言是您一生做人、治学的凝炼?
王绶琯:我写的是“人重才品节,学贵安钻迷”。是一首词里边的两句。其实这算不上什么格言,如果一定要让我说,只能算做是一种自勉吧。
“安、钻、迷”是张劲夫同志在主持中科院工作时提倡的。当时我们都觉得提得非常好。做科学工作,“安”是一种心态,就是要安心,这对那个年代的人来说,一般是能做到的。那时候人的热情高,工作服从国家需要,即使专业不特别对口,也都能够安下心。“钻”就是钻研,要找准方向钻进去,要刻苦;但光能吃苦还是不一定能有所作为,于是,还应当“迷”。“迷”就是喜欢、痴迷。古人说做学问:“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成了“乐之者”就会迷进去。入迷的科学家不舍昼夜地搞科研,在旁人看来很苦很累。我想他自己肯定不会觉得苦(他是“乐之者”呀)。累则是难免的,但不觉得苦就也会情愿地累。这“安、钻、迷”三个字也是真正做科学的人的愿望,领导来提倡还又多了一层意思:支持你去“安”、去“钻”、去“迷”当时是50年代,已经过了快半个世纪了印象还是挺深刻的。
记者:“才、品、节”与“安、钻、迷”有什么关系?
王绶琯:还有“才”跟禀赋有关,但是对于一个科学家,是“安、钻、迷”使得他的“才”能够得到最大程度的发掘、增长和调动。“才”的发挥是有目的、有方向的,这就回到了“安、钻、迷”的“安”,按前面的说法,是“服从国家需要”,也就是“安”于国家发展科学的需要(今日的“国家需要”,从某些极其紧急的实际任务,到极其宽泛的首创探讨,已经有了很大的个人禀赋发展的空间)。这是方向、是目的。对个人来说,是志向。而科学家的“品”说的是这个“志于科学”的志向能经得起挫折、抗得住干扰。按高标准的要求就是“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这是格言,出自《孟子》,是我们民族素来尊崇的传统品德。有才无品,朝三暮四,争名于朝,争利于市,素来是不可取的。还有“节”,指的是“气节”,是“立志”的坚定程度的考验,说大了可以要求到“舍身取义”这样的自我牺牲。《孟子》那个格言中的第三句话:“威武不能屈”说的就是“节”。科学生活中不会老有这么惨烈的牺牲。但是我们中华民族是经历了许多奇艰巨险过来的。所谓“时穷见节义”。“节”是素养,我自己这一代人就经历过国难深重的年月,历史记载里的“节”表达了我们民族的正气,科学史也焕发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