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肮脏的三十年代：沙尘暴中的美国人》，[美]蒂莫西·伊根著，龚萍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20年4月出版

②美国科罗拉多州南部的黑色星期天

③美国俄克拉何马州锡马龙县的废弃农场

气候变暖、大气污染、土地荒漠化……如今，这些环境问题仍威胁着人类生存。在6月5日国际环境日到来之时，我们回顾历史上那些曾因人类破坏环境而引发的灾难，了解它们如何发生、身处其中的人又是何等艰难，以此提醒我们，不要再让历史重现。

■本报记者 温新红

美国专栏作家、普利策奖获得者蒂莫西·伊根撰写的纪实著作《肮脏的三十年代：沙尘暴中的美国人》刚刚在国内出版，讲述的正是上世纪30年代美国历史上著名的沙尘暴事件。本书于2006年获得美国国家图书奖。

书中介绍了沙尘暴的背景及产生原因，一战期间及之后，小麦价格上涨，刺激了美国国内的粮食生产，在这一需求下，美国政府推出了宅地法案，推动了美国西部的大开发，人们不计后果地翻耕大平原，剥光了那里千百年来固定土壤、抵御风蚀的植被。最终，前所未见的沙尘暴席卷美国西部，还波及了芝加哥甚至纽约。作者通过十几个家庭及其所在社区和地区的兴衰故事，将尘封往事揭开，再现了一段即将被亲历者带进坟墓的记忆。

他们的故事

“当生命中最简单的事——呼吸，都成为威胁。”86岁的艾萨克·奥斯汀和他的八个兄弟姐妹是在地洞里长大的，他说没什么能与上世纪30年代那场黑色沙尘暴相提并论。

乌云般的沙尘翻滚着，升上1万多英尺的高空，像移动的山脉一样滚滚而来。周围一片漆黑，下午刚过一半，公鸡就打鸣了。“那时候，一连许多天伸手不见五指。”奥斯汀说。

牲口的眼睛瞎了，窒息而死。农民切开它们的肚子发现胃里全是细沙。马匹在风暴中狂奔。孩子们咳到呕吐，得的是“尘肺病”。

另一位亲历者珍妮·克拉克就得了这种病。1935年4月14日，史上最可怕的沙尘暴就发生在那一天，30多万吨的大平原地表土在天空飞舞。此后几周，才8岁的珍妮·克拉克咳个不停。医生最终诊断她得了尘肺病。

最伤心的是珍妮的母亲。19世纪以来，西部平原一直是“肺病患者”的天堂，因为这里有新鲜的空气。当年，珍妮的母亲就是因此来到了这里。没想到，她的女儿却在这里得了尘肺病。

经历过沙尘暴的人们不会忘记那些可怕的日子：沙尘像指甲锉一样，擦得人皮肤生疼；湿毛巾塞进门底下，门上贴着胶带，窗户上盖着湿床单和毯子，墙上的裂缝塞满了碎布和报纸；男人见面都不互相握手了，因为静电大得能把人击倒；医院推迟了手术，因为他们无法确保手术室的清洁；面粉厂不得不减少开工时间，以免灰尘和谷物混在一起……

1岁不到的孩子时常被油腻腻、黑漆漆的东西蒙了脸，嘴唇上满是泡沫和泥污，发着高烧，无法咽下瓶中的牛奶，反上来的是黑乎乎的呕吐物；产妇黑泽尔宫缩最厉害的时候，丈夫带着瘀伤、血流不止、满身尘土地走进产房，他刚刚从黑暴雪中赶来；汽车抛锚，漫天风沙中步行求助的农民窒息而死……

最严重的时候，沙尘碗覆盖了一亿英亩土地，超过25万人因此背井离乡。然而，真正处于黑色沙尘暴中心地带的，还不是这些逃荒者，而是那些留守在西部深处的家庭。

作者说：“没有多少人听说过这些留守者的故事，这些人或是因为没钱，或是因为缺乏意识，或是出于忠诚，或是顽固而畏缩不前，从他们银行账户上的全部家当来看，他们相信明天。然而，生活在沙尘碗中心的大多数人——1930年人口的大约三分之二，在那艰难的十年中从未离开。”

并没有结束

美国气象学家将上世纪30年代的沙尘碗评为20世纪的头号气象事件，历史学家走过这片满目疮痍的大地时，感叹这是美国最严重、持续时间最久的环境灾难。“对美国土地的破坏没有哪一次比这次更大更持久。”历史学家唐纳德·沃斯特表示。

在由美国宝塔制片公司制作的14集纪录片《当天气改变历史》中，第八集“黑色风暴事件”专门讲述了这场灾难。

而与这些历史视角和科学视角不同的是，本书从头至尾讲述的都是人的故事，或者说遭遇，这些故事的时间跨度从1901年到1939年，长达40年之久。

近70年后，伊根用几年的时间采访了十几个普通家族，他们中的亲历者已是八九十岁的老人。他通过幸存者以及他们后代的讲述，把读者重新带入这段灾难史，将他们是怎么抱着希望来到这块土地、经历了什么样的痛苦、之后又作了什么选择，原原本本地呈现出来。

作者还遍查了各种历史档案，包括法院档案、天气档案、报纸、书籍、日记，以及历史博物馆，并就干旱、社会生活、农业生活等详细信息采访了“无人之地历史博物馆”馆长。

当灾难发生后，美国总统罗斯福曾采取了一系列措施。一些农民也有所变化，他们更加尊重土地，建立了土壤保护区，重植草皮，誓言绝不再重蹈覆辙，绝不再让自己所生活的大自然崩溃、孩童因呼吸疾病而丧命。沙尘暴事件还催生了美国的《土壤保护法》。在古老的沙尘碗的腹地，有了3个由林务局负责的国家草原……

但是，许多承诺仅仅持续了一代人的时间。随着全球农产品时代的到来，在新一轮“点谷成金”的狂潮中，黑色尘暴渐渐被人们遗忘了。当年罗斯福命令种植下的2.2亿棵树，大多已经消失。

“高地平原从未完全从沙尘碗中恢复过来。”作者在“后记”中写道。65年之后，一些土地仍然贫瘠、被风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