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超

长期以来，在对待各种热点问题或突发公共事件时，大众希望专家或权威媒体给出的问题答案是不限时空和条件的精确答案，即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没有多一点或少一点。即使有前提条件说明，也常常被人忽略了。其实，不只是普通老百姓，包括部分记者、决策者等，也都希望对问题的解答能有“是与非”这样明确的答案。

遗憾的是，世界上很少有如此简单的事物。我们遇到的问题都是复杂问题或系统问题，即使是人们眼中的“小事”，因我们所处的环境复杂，我们的认知、知识、科技、装备、工具等等，也都是有缺陷的。

结合新冠肺炎来举例说明，下面的问题有“是与非”的明确答案吗：口罩能否隔离病毒？病毒在体外能存活多久？用电吹风能杀死病毒吗？什么东西能消毒？酒精擦拭消毒有效吗？病毒能通过空气传播吗？人与人之间保持多大距离就不会人传人？唾液飞沫传播距离多大？病毒在人体潜伏期几天？人体测温能发现新冠肺炎吗？房间的通风时间和次数多少次为好？乘电梯容易被感染吗？电梯按钮是传染源吗？穿防护服就安全吗？……

从严格意义上讲，上述问题都没有“是与非”的答案，都是复杂问题，在确定的条件下才能有概率统计的答案。

比如戴口罩能隔离病毒吗？这看似一个简单的问题，其实也是复杂问题，涉及的因素至少有：口罩本身因素，如口罩的安全等级、口罩的质量、佩戴方式、口罩使用时间长短（口罩的性能会改变）等；佩戴人当时活动的体力强度、单位时间的呼吸次数和呼吸量、人自身的免疫力（这个问题本身就是非常复杂的问题，是因人而异的）等；佩戴人所处的时空温度、湿度、风速等环境条件，人所处环境的病毒量、病毒活性等；上述多个因素的耦合效应（相克还是相生），等等。

这样分析，这个问题只能有相对定性的答案。总体来说，在具体的时间、地点、人物、条件下，从某种意义上讲，佩戴口罩比没有佩戴相对安全一些，口罩对避免唾液直接喷射到空气中是有作用的。但佩戴口罩也会有副作用，如不舒适感、呼吸阻力增大等。

同样，“人乘电梯易被感染吗”这一问题，涉及的因素包括：电梯本身、人的因素、环境因素、危险源（病人）因素等。

所以，这个问题的答案也没有那么简单，只能说在人多和高峰期乘电梯相对来说比较危险，大疫区比轻疫区危险，还有更多的因素需要在具体条件下进行比较分析。

数量概率的问题也非常重要，不能一概而论。比如，全国发生一例，全省发生一例，全市发生一例，全校发生一例等，其概率的大小相差十万八千里。

事件的性质更是重要，比如能够通过人类共享的空气、水、食品等人传人的恶性病毒，就比孤立的一个危险源要严重无数倍。

从复杂科学来解释，还有涌现现象、蝴蝶效应等难以捉摸的事情发生，更是难以判断。

因此，严格来说，上述问题是没有无条件的精确答案的，只有一些基本原则意义的定性说法。可一些专家或者为了满足老百姓，或者没有时间详细解释而在客观上给了简单答案，当出现相违背的案例时，就引来骂声一片和专家信任危机。

如果没有用概率思想和风险意识及综合决策去判断所发生的不安全事物和决定自己的行为，听说一个概率完全可忽略的事件就当作可能发生事件来决策自己的行为，这必将造成各种恐慌心理和行为；反之，如果忽视了可以引发大事件的“破坏性元小事件”和行动，可能会导致灭顶之灾。

那如何解决上述的问题呢？客观上讲这是当下无解的问题，也可以说是客观规律。

从长远来讲，解决上述问题需要大众系统学素养提升。从系统思维上考量，我们所遇到的问题都是系统问题。

迄今所有的科学技术都是有缺陷的，这种缺陷需要靠风险意识来弥补；任何系统都存在不同风险，降低风险取决于系统学素养；科学技术的局限性靠系统性来弥补，复杂问题的答案靠综合判断来获得。

系统学素养不仅是普通老百姓需要提高，官员、企业负责人、知识分子甚至很多高层专家也都需要提升。

但目前国内外对国民系统学素养的研究非常之少。系统学素养除了包括系统学的一般知识之外，其中的动态、关联、环境、模糊、混沌、突变、涌现等思想在安全方面特别重要。

系统学素养比较难形成，需要有宽广的知识面和开阔的视野，有一定的科研经验和功底，比一般的科普知识更加复杂，需要有自己的综合判断决策能力。其适用的范围非常宽广，不仅适用于衣、食、住、行等生活问题，更适用工程、教育、管理等社会问题，以及科技发展创新等问题；不论是正面的反面的、大的小的、长期的短期的，都需要有系统学的思维。

恕我学识有限，本人知道较早提出开展系统学素质教育的学者是苗东升先生，他著有《系统科学大学讲稿》一书，并在中国人民大学为本科生开设系统学素质课程，苗先生在该书中提出，“在现代和未来社会中，人人都应懂得系统科学”，并提倡“大学生需要读点系统科学”。这是一件很值得敬佩的事情。

对于类似目前新冠肺炎的预防和行动，每个人如何判断其行为的风险，比较高层次的说法是要依靠安全系统素养去决策，风险意识+系统学素养+快速决策=安全之道。我认为，科普首先是安全科普，科普的综合体现是系统学素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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