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双春

孙悟空从菩提祖师读成最牛研究生后，荣归故里花果山，就像现实中许多牛人学成归来被引进到新单位后一样。而悟空的头等大事、当务之急是：搞武器！

悟空先剿灭混世魔王，夺走了后者的最牛武器——一口大刀；然后扫荡离花果山东面二百里处的一个城池，将那兵器馆武库中的无数器械——刀枪剑戟，斧钺毛镰，鞭钯挝简，弓弩叉矛，件件俱备——尽数挪到了花果山，归了众猴；最后又闯东海龙宫，搞到如意金箍棒——武器的最高境界无疑是“如意”，也就是想打哪就打哪，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悟空学术最牛了，为什么还一门心思搞武器呢？

首先，种种迹象表明，悟空不想做学术了，或者说，悟空已成最牛，认为自己再做学术也不可能做得更好了，怎么办？不想做学术倒不一定必须搞武器，但不想做学术而又不愿脱离学术圈，搞武器——无论是有形的物质武器还是无形的非物质武器——就是一种必然。

说到搞武器，人们首先想到的可能是“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利其器的目的是善其事，但悟空搞武器是为了善其学术之事吗？显然不是，因为悟空的学术方向跟他的导师菩提祖师一样是纯理论研究，根本不需要刀枪棍棒这样的武器。

从另一角度讲，真正的学术高人，即使学术本身有赖于武器，也往往不屑于搞武器，因为他们认为武器是学术的大敌，正如圣人所言：“有机械者必有机事，有机事者必有机心。机心存于胸中，则纯白不备；纯白不备，则神生不定；神生不定者，道之所不载也。”

圣人之言反过来讲也对，即有机心者必搞机事，搞机事者必搞机械。悟空学成最牛后，逐渐有了机心，不愿像菩提祖师那样纯粹靠神生定修行了。这可能也是菩提祖师跟他一刀两断并断定他“你这一去，定生不良”的原因。从这个意义上说，悟空成为最牛后，搞武器也是一种必然。

其次，悟空虽不想搞学术了，非旦不愿脱离学术圈，而且志在必得要位列仙班，怎么办？悟空离开菩提祖师踏入学术圈后，很快发现，学术圈虽然表面上崇尚学术，但实际上敬畏武器，特别是有了一定的学术成就后，谁能搞到最牛武器，谁就能幸福的日子唱着过。所以，在悟空看来，位列仙班的最好办法是搞武器，而不是继续做学术。

悟空前去剿灭混世魔王时，混世魔王关注悟空的头号问题是：“你们（混世魔王手下的小妖们）见他怎生打扮，有甚器械？”混世魔王见到悟空后取笑、蔑视悟空：“你身不满四尺，年不过三旬，手内又无兵器，怎么大胆猖狂，要寻我见什么上下？”混世魔王对“有甚器械”的关注和“手内又无兵器”的取笑、蔑视，深深刺痛了悟空：学术再怎么牛，若手中没件像样的器械，连混混们都不怕你、瞧不起你。

悟空有了一口大刀，众猴也人手一件扫荡来的武器后，悟空带领众猴摆开阵势，操演几把，就把花果山隐藏特深、千百年来从不与猴族来往的满山怪兽，各样妖王，共有七十二洞，都撬出来了。

他们都前来参拜悟空为尊，“每年献贡，四时点卯。也有随班操演的，也有随节征粮的”。“各路妖王，又有进金鼓，进彩旗，进盔甲的，纷纷攘攘，日逐家习舞兴师。”悟空学术再怎么牛，没有武器时，有谁拜他为尊？有谁给他送礼？有谁前呼后拥地跟在他身后？

悟空从东海龙宫搞来如意金箍棒后，在学界的权威、人脉、快活度达到顶峰，印证了一条规律：武器有多如意，学术就有多如意。他把金箍棒随便一秀，便“把些虎豹狼虫，满山群怪，七十二洞妖王，都唬得磕头礼拜，战兢兢魄散魂飞”。他即使将那宝贝藏起来，回洞内歇息，也“慌得那各洞妖王，都来参贺”。

特别是，有了如意金箍棒后，悟空的威力和影响力不再局限于花果山，而是遍及全天下所有地方了，请他访问讲学、喝酒吹牛、游山玩水、唱歌跳舞的人应接不暇。

他的朋友圈也越来越大而且层次更高。他“日逐腾云驾雾，遨游四海，行乐千山。施武艺，遍访英豪；弄神通，广交贤友。此时又会了个七弟兄，乃牛魔王、蛟魔王、鹏魔王、狮驼王、猕猴王、禺狨王，连自家美猴王七个。日逐讲文论武，走摐传觞，弦歌吹舞，朝去暮回，无般儿不乐。把那万里之遥，只当庭闱之路，所谓点头径过三千里，扭腰八百有余程” 。

从根本上讲，在一个纯粹的学术圈里——就像菩提祖师那样的圈——学术最牛就是武器最牛，所以搞武器成为多此一举；而在一个非纯粹（无论是自身不纯还是外界不纯）的学术圈里，武器最牛就是学术最牛，所以要想取得大名利，位列仙班，学术再牛还须武器最牛。众所周知，悟空差点凭最牛武器位列仙班，甚至夺下玉帝宝座。

令人不解，也令悟空始料未及的是，悟空最终栽在了如来佛祖手中，被压五行山下五百年。此后，悟空凭最牛武器能够达到的最高目的，也只是震慑或消灭妖魔鬼怪。冥冥之中，武器再牛，终究难达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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