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霞

小时候在北京上小学，背手坐直，提问举手，纪律蛮多的。好在那时候学习不重要，每天玩游戏的时间要比上课多。跳皮筋、闯三关，还有看不完的忠字舞和听不腻的样板戏。

可惜没过几年，各式各样的考试扑面而来，经历了现实版的脑筋急转弯。孩子们从不学无术到赶超奥数，从交白卷有理到重点班王道，反差很悬殊。那个年代没有心理咨询的概念，也不考虑孩子的承受能力。幸运的是，那时候的孩子们非常皮实，即使有什么后遗症恐怕也是许多年以后的事儿了。

英国的学风表面上看似宽松。刚刚接触时，让我感到新奇的是学校的建筑和设计风格，算是独领风骚。

我家孩子上学的地方分为几个部落，中学部最有历史，据说比清华、北大还年长些。小学部和幼儿班（或翻译成学前班）是后加的，分别坐落在两个相邻的街区。

孩子们从学前班上起，校址是一座临街的爱德华式独门独院的建筑。因为是几百年前盖的，所以归属于英国政府管辖的特殊房产。即使现在归学校所有，但房子里面干什么，怎么维修和如何翻新，学校说了不算，而是受到政府和基建部门条例的制约。

因此，这里大多数学校没有配置厨房和餐厅，自然也就没有热饭供孩子们享用，大家每天自带午餐。我曾经猜想，孩子们花花绿绿的午餐盒里的吃食估计远不如东方岛国的日本料理色彩缤纷。至于是否属于健康食品，那就要看当妈的身手和心情了。

最近英国政府出言要全民减肥，估计可以重新考量一下孩子们的午餐盒。毕竟从小养成健康饮食的习惯，是一生受益的大事。

学校的外面是个很有情趣的小院，涂满古旧沧桑的铁门永远是关闭的，每个家长进进出出总要小心翼翼地把门锁扣好，生怕哪个孩子淘气跑了出去性命不保。

院子虽然不大，但几个梨花木桶装饰的花坛四季花开花落。一棵老树枝枝丫丫地伸展着腰身，春天捧上一树花瓣落英缤纷，彰显春的气息。夏天献上一片绿荫，枝叶摇曳送来几缕清风，很是惬意。

每次接孩子放学，除了妮子们送上的笑脸，之前的妈妈沙龙也是亮点之一。

因为孩子小，几乎所有的家长都是亲自接娃儿放学。妈妈居多，偶尔也有当爹的或祖父母，由保姆代劳的很少。因为多是妈妈们，女人的天性尽显无疑，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一边等着孩子放学，一边家长里短地说个没完，俨然一个自由组合的社交沙龙。但如果从外面走过，除非注目观看，很难察觉。

妈妈们的素质比较高，说话的声音都很低，生怕打扰了里面正在学习的顽童。谈话的内容大多是围着孩子转，首要的任务是按照各自孩子们的意旨约定娱乐活动，包括生日派对和玩伴约会。其他的话题也包括老师的新旧交替、学校的出游和运动会等。可惜总是还没有讲完就需要结束了。从刚刚见面时的相互问候到临别时的再见道别，虽然匆匆忙忙，但礼数丝毫不差。

这里独生子女很少，所以经常是妈妈带着小的去接大的，小娃娃有的蹒跚学步，有的在婴儿车里牙牙学语，但每每和妈妈一起出巡，没等上学就已经对学校的氛围熟悉了。

偶尔有淘气的孩子趁着老妈没注意惹了祸，当妈的就会立刻停下寒暄，即使在大庭广众之下面红耳赤，也要孩子在第一时间明白对错曲直，赔礼道歉是必须的。不论是顽皮小子还是矫情丫头，从小循规而行，成为潜移默化的人格塑造的一部分。所谓的英国绅士风度和淑女气质，也许就是从这个年纪开始播种发芽的。

除了周间放学前后的随意沙龙，妈妈们还有约定的茶聚沙龙。上班或不上班的妈妈们会在送孩子上学后找个舒适的地方坐下来，一边吃喝，一边聊天。因为时间充裕，又没有孩子缠身，所以谈话的内容远比学校院子里的丰富得多。从个人经历到工作状况，只要本人愿意，都可以拿来和大家分享。可谓“Happiness shared, happiness doubled. Problem shared, problem halved.（分享快乐，幸福翻番。分享问题，烦恼减半。）”。

也许是因为牛津特殊的学术和地理位置，学校里的妈妈们来自世界各地，背景和履历也迥然不同。但大家彼此尊重，礼尚往来，和谐相处。为了放松心情和交流经验坐在了一起。妈妈们除了谈论有关怀孕生娃等女人的经典话题，也顺便分享育儿心得。

出于尊重孩子的隐私，学习成绩从来不在议论的话题之内。谈论得比较多的是，如何找到孩子的兴趣点，附近哪里有最好的游泳班和滑冰课，哪些乐器老师能触发孩子对音乐的兴趣，锻炼男子汉的童子军和栽培女娇娥的娘子班活动站在哪里……当然，也有善意的八卦新闻，纯粹是逗趣打诨，大家一笑而过。

记忆中的妈妈们虽然性格迥异，但价值观相近，对世界的认知也可以释然地求同存异，谈话总是在友好和快乐的气氛中结束。即使有的时候坏消息比较多，但每次从这样的聚会中离开，感觉对孩子的培养和当妈的内涵又多了些理解。至于那帮孩子是长成了社会栋梁还是凡夫俗子，想必既是个人修行的结果，也是天地造化，乃至机缘所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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