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近朱

【即使在一年一度的新年音乐会上，每到《蓝色的多瑙河》响起第一个音符时，不仅掌声响起来，还有曼妙的舞蹈跳起来。】

1867年，年轻的约翰·施特劳斯以一曲“圆舞”，震惊了音乐之都维也纳。150年以来，这首乐曲又震惊着整个世界。在一年一度的新年音乐会上，这些“蓝色”的音符从不或缺。盛名于世的《蓝色的多瑙河》，正是约翰·施特劳斯给他的故土和整个世界的一份“音乐奉献”。

当年，奥地利失败于奥普战争。战后，经济萧条、社会衰颓，亟待振奋与鼓舞。诗人卡尔·贝克写有一首诗，诗的每一节结尾，都在呼唤：“在多瑙河畔，在美丽的多瑙河畔。”诗意的呼唤，直击人心，也让约翰·施特劳斯的音乐灵感翩然而至。没有记载表明这首旷世名曲的创作用时几许，但在给指挥约翰·赫尔贝克的一张纸条上，作曲家写道：“请原谅潦草的笔迹。作品在几分钟之前才刚刚完成。”可见，这不是写出的音符，而是像多瑙河涛浪一样喷涌而出的天才乐思。初演只返场一次，这在约翰·施特劳斯的演出中堪属平淡。但在几个月后的巴黎世界博览会上，圆舞曲演奏引起轰动，欢呼声与百万乐谱的出版，宣告《蓝色的多瑙河》从维也纳走向了世界。

与约翰·施特劳斯同在一城的德国音乐大师勃拉姆斯，严肃和严厉得出了名。他主张“音乐回到自己天国去”，也就是回到纯粹的技术性的演绎中去。那种有着诸如“蓝色”或是“多瑙”一类文字标题的音乐，他皆视为非“纯粹”音乐。然而，对于这首欢快的圆舞曲，并且标题为“蓝色的多瑙河”，勃拉姆斯却一反常态：在给约翰·施特劳斯夫人作扇面题词时，他竟写下了这首圆舞曲开头几小节曲谱，并感叹地写上一句话：“可惜不是勃拉姆斯之作！”

约翰·施特劳斯的《蓝色的多瑙河》圆舞曲，不仅征服了欧洲的乃至世界的听众，而且让严肃的艺术大师感叹折服。这些真实的艺术过往，表明了一个道理——美，能征服一切。

在19世纪浪漫主义音乐潮流中，以约翰·施特劳斯为代表的“维也纳圆舞曲”的音乐风格，既是一个社会现象，亦即在奥普战争前后，人们对于欢乐与和平的追求；也是一个透现音乐本真，彰显浪漫气质的艺术现象，亦即约翰·施特劳斯等人所创作的愉悦的“轻”音乐，最大限度挖掘出了音乐的“美”的本质。

约翰·施特劳斯创作的包括《蓝色的多瑙河》在内的作品，最鲜明的特征，就是以无可言说的美丽旋律，尽显直击人心的音乐之美，从而达到在“美”的面前人人心悦诚服的惊人的艺术效果。

从专业角度来看，约翰·施特劳斯的作品没有交响性的繁复纷纭，也没有技巧性的艰深板正，自由自在从心里发出的“歌唱”，传递到了器乐演奏上，他让整个管弦乐队歌唱起来。与巴赫、贝多芬、柏辽兹、瓦格纳等音乐大师的严肃且也动听的音符不同，约翰·施特劳斯的音乐就是一种自由的轻松的内心歌唱。如果说，在浪漫乐派的进程中，音乐已渐渐舍去了旋律与曲调的表现力，那么，约翰·施特劳斯们坚守了音乐本真，再次确立了最能体现音乐美感的“旋律”的至上地位。

约翰·施特劳斯音乐的另一特色，是“舞蹈性”。他的音乐节奏，建筑在民间舞蹈的脚步之下。他笔下的“圆舞曲”“波尔卡”“进行曲”，以及“加洛普”等，无不是节奏感很强且可让人跃动起来的“舞蹈性”音乐。即使在一年一度的新年音乐会上，每到《蓝色的多瑙河》响起第一个音符时，不仅掌声响起来，还有曼妙的舞蹈跳起来。于是，歌唱着的和舞蹈着的音乐，使约翰·施特劳斯在19世纪的中叶和晚期，构筑了浪漫主义时代中的更为“浪漫”的艺术风格。这种风格就是以强烈的美感还原音乐以本真。

如果说，约翰·施特劳斯的音乐是带着脂粉气的“美”，那就错了。他曾经在革命风潮中，指挥了《马赛曲》和自己创作的“革命进行曲”与“革命圆舞曲”，进入了巷战。即使他的这首蜚声世界看似轻松的《蓝色的多瑙河》，也曾沐浴了战火的洗礼，成为从另一个角度鼓舞人心，提升民族意识的正能量之作。

正因为在动人的美感之中，融进了爱国情怀，在150年的岁月里，这首《蓝色的多瑙河》不仅是欢快歌唱秀美河山的一首乐曲，还是塑造了民族与国家形象的一个艺术象征。当年，奥地利权威评论家汉斯立克曾对这首圆舞曲，作过切达本质的评说。1872年，他写道：“海顿所写的国歌是用来赞美皇帝和皇室的；而我们现在又有了一首‘国歌’，施特劳斯的《蓝色的多瑙河》，这是歌颂我们的土地和人民的。”

从此，在世界各地，奥地利人无论走到哪里，《蓝色的多瑙河》就是他们的“第二国歌”。一个半世纪过去了，约翰·施特劳斯的《蓝色的多瑙河》依然光彩依旧。在走向新岁月的旅途上，这首歌唱着“美”的乐曲，必定不朽于百代千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