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陆仲绩 来源:中国科学报 发布时间:2017-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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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孵混堂”:已远去,难忘记

 

■陆仲绩

进入6月,天渐渐热起来。修了好几个月的游泳馆终于重新对外开放了。

相比其他运动,游泳是夏天里一个很不错的选择。夏日炎炎,池里波澜不兴,不出汗,不口渴,至少这两个选项是别的运动无法比拟的。

游泳回来。到了晚上临睡前,按部就班地想着去洗澡,老伴提醒:游泳过了,不要再“汏([dà],意思是洗、涮)浴”了。是啊!人老了,皮肤越发干燥,我又没有“涂脂抹粉”习惯,使得皮屑常像五月的杨树花絮,确实不雅。不“汏”也罢。

“汏浴”是上海人对“洗澡”的一种通俗平民叫法,真要更讲究些、高档些、舒适些的,还得是“孵混堂”。要说“混堂”,其实就是公共澡堂。南方的冬天阴冷,那时候家里地方小,又没有暖气,寒冬腊月能“孵混堂”,确实是件令人向往的奢侈享受。

在我七八岁时就有跟着四叔“孵混堂”的经历,而且是浙江路一带最为高级的“金门大浴室”。如今想起来,场景依然历历在目。

“金门大浴室”朝向浙江路大街,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却仅一开间门脸。门口买“筹码”的地方像电影里的当铺柜子,“筹码”是两根油光光的竹条。进门不远处是一块很大的镜子,难得有机会看到自己的整身全景,我朝镜子笑一笑,看到四叔正在镜子里朝我笑,全然像“刘姥姥进大观园”的好奇、长见识。

进入大堂,就有服务员师傅迎上前来,满面笑容接过“筹码”,安排我俩每人一个卧榻。两卧榻之间有一茶几,带来的干净衣服放在卧榻下面柜子里,脱下的衣服被服务员用一根长长的丫叉头叉在卧榻上方、靠近天花板的挂钩上。

换上浴室的木拖板,跟着四叔小心翼翼走向里间的大池,一路上木拖板“呱嗒、呱嗒”响得有些心慌,唯恐惊扰两边卧榻上睡着的、躺着的大人们。

大池间里一派雾茫茫,白条条的人形变得白糊糊的影子。大池的后面有一个狭长的小池,大池的水温还可以接受,刚入水时觉得有些烫,要屏一屏气,过了一会儿,浑身浸在水里只露一个头在外面,再过一会儿,全身像龙虾一样发红,“孵”得浑身毛细血管膨胀舒坦,积淀多日的老浭泡软。“孵”得有些憋气时,从水池里爬出,坐在池边用毛巾搓搓身上的老浭。

小池上坐着的是些老人,他们用烫水搓脚癣,四叔看着我,不让去小池那边去,怕掉下去烫坏,又怕我搓老浭不认真,督促检查过后才匆匆出大池间,毕竟里面有些闷。再到外面的淋浴间,用莲蓬头,搨肥皂进行冲洗,这是出浴池的最后一道精加工。

如果你确实有些累了,躺在卧榻上可以睡觉了。也许这个时候可以有些茶水和小点心,可是四叔刚到上海,姆妈阿爸还在家等我们回家吃饭呢。不知四叔是不知道有这份待遇,还是要赶紧回家,就放弃了。

现在想来,还是蛮可惜的。穿好衣服,服务员师傅看我们想要离开,一声吆喝“接住”,一块毛巾空中蹭蹭蹭“飞”转过来,刹那间,我也不再像刚进门时的拘谨,伸手一把在空中将其接牢,有些得意洋洋,这是“浴室”给客人出门前“搽脸”,蛮贴心的。

刚进家门四叔就被姆妈阿爸齐声“责怪”:四弟,侬做啥个大好佬,花价多铜钿带小人去“汏浴”。姆妈阿爸是心疼四叔的那几个钱,他们可能还不知,不是“汏浴”,是“孵混堂”,要高档得多。

当时上海的最低生活费是每月八块钱,一副大饼油条(两只大饼一根油条)是一毛钱,而我的一次“孵混堂”要七毛钱,可见是如此的“大撒把”。

如今,“孵混堂”是一种已经远去的老上海生活方式,虽然以后也有过几次,但却没有如此的记忆深刻。“孵混堂”与其说其浸染着一种海派的文化气息,不如说那是一段带有几分温馨、几分伤感的时光,给记忆留下挥不去的印记。

“慷慨不是你把我比你更需要的东西给我,而是你把你比我更需要的东西也给了我。”

这些年遇到的那些事、那些人,生活中的深深浅浅,所经历就是财富,教会你爱人、爱自己,教会你长大、长知识,而留下的,足以给整个生命以沉醉感。

(http://blog.sciencenet.cn/u/lzj6189)

《中国科学报》 (2017-06-16 第2版 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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