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兆良

五六岁时，我对武术很有兴趣，经常模仿武侠电影里的动作。父亲认得不少武术界的人，首先是永春派。很多人知道咏春，却不晓得永春。其实永春比咏春要早，起源于福建永春，因而得名。咏春是后来一位女武师名叫咏春，把拳术也改成咏春。

咏春与永春都是南派拳种，使咏春的名字响当当的是大家都知道的叶问。因李小龙是叶问的徒弟，更是让咏春名扬国际。

永春的主要人物是朱颂民，他的门下有卫恩、邓翼（邓奕）。卫恩在香港油麻地开了大德鸡栏，比较有钱，上世纪50年代，香港治安不太稳，一批武林中人就投靠他，在他的铺里当保镖为生。

父亲与卫恩非常熟。大概是1950年的一天，父亲带我到大德鸡栏拜会这几位武术中人。朱颂民的几位徒弟，不太在人前表现他们的武术。邓翼尤其沉默寡言。后来我才知道他的太太在抗日战争中被日本兵杀害，他终身不再娶。父亲说他从来不收徒弟，除了在鸡栏担任相当于保镖的工作，很少露手。对我却另眼相看，愿意收我为徒。

邓翼是天下第一棍，擅长六点半棍，源于枪法，专门攻击对方下盘，让对方腿脚不能动弹，同时利用腿的弹力，绞出棍花，把对方的武器弹掉。这种棍的手握处比较粗，棍前端比较细，长240~260厘米，硬木做的。我那时才六七岁，棍比我高两倍多，根本扛不动，只好等大一点再说。

鸡栏里满是木人桩、铜环等练武的工具。铜环是套在臂上，往前伸，往左右伸，练臂力用，每个铜环有一公斤。我每只臂膀能套上三个，伸十来下，他们很是惊奇，这大概是邓翼收我为徒弟的原因。其实当时我是硬挺着，回去酸了好几天。木人桩最下面一根和我的个头一般高，也是不能练。

想不到一次生病，中医把脉，发觉我的脉门与常人不一样，是在腕骨的外面，中医称为反关脉，因为没有腕骨的保护，很容易受伤，不宜入武界，父亲很懊恼，也不再坚持带我去习武了。后来的学业越来越重，更加没有机会。

中学最后几年，功课繁重，因身体很弱，父亲建议我去学太极。当时环中太极社师傅梁敬予的武馆离我家5分钟路，就拜他为师了。后来才知道这位梁师傅是杨派重要传人，他师承陈微明、孙禄堂、杨澄甫。杨澄甫是杨派开山祖杨露禅的孙子，也是杨派太极发扬光大的主要人物。

本来学完整套108式杨家太极起码要一年。这是师傅吃饭的本钱，学得太快，他们怎么生活？可是我把他压在桌面玻璃下的拳谱偷偷抄下来，早去晚归，琢磨师兄的动作，一些重复的动作就不要他教了，每次都学新招式，一个月不到便把整套学完，动作也正规。其实梁师傅也知道我在偷师，只是眼开眼闭而已。不期，3个月后，师公突然去世，师傅很伤心，停教了一阵子。我也功课太紧，无法再去了。就这3个月学的太极，一练下来就是50年。

1969年初，收到美国普渡大学给我的入学通知。心情很愉快，也没有什么牵挂。父亲刚刚碰到另一位武术中人——林少立，她是位女师傅，名字反过来是立少林，一看就知道是正宗少林中人。据父亲说她16岁就在广州开馆授徒。其他武馆的人看她年纪小，又是女流，轮流上门踢馆，被她打得落花流水、头肿鼻青，立刻名扬羊城。

香港很多电影武打明星都是她的学生。在她处学了一阵洪拳（南少林）、弹腿（谭腿）、截拳（据说是李小龙的套路），因很快要出国，学得匆忙，只记得一些，大多数都已经忘掉了。她最擅长搏击中最有用的罗汉拳、蔡李佛拳，无法学就离开香港了，颇为遗憾。

太极拳、书法、二胡、历史、诗词、翻译是我在文化异域一种修炼，也是一座桥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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