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病的松鼠

■戎可

去年11月11日出版的美国《科学》杂志，登载的一篇研究报告称，在来自英国各地的红松鼠身上，检出了麻风病原。这是除灵长类动物之外，第二个被检出携带麻风病原的动物。

在《圣经·旧约》中，摩西的姐姐米利暗，因为毁谤摩西而得了麻风病。麻风病是一种曾经困扰人类几千年的慢性传染病。患者初时毛发脱落、皮肤受损、感觉迟滞，进而皮肤、呼吸道、眼部和神经系统出现肉芽肿，患者痛觉和视力丧失，四肢反复受伤，严重的需要截肢。

麻风病的病原有两种细菌，通过飞沫传播，传染性并不强，感染初期也少见明显症状，在人体的潜伏期可达5～20年。正因为如此，张仲景才有可能在王粲20岁时，给他诊断说：“君有病，四十当眉落，眉落半年而死。”那个令蔡邕“倒履迎之”的王粲，建安七子之首，居然拒绝服用张仲景给他的汤药，40岁时果然开始掉眉毛，眉落后187天去世，后人普遍认为他死于麻风。这个记载在《甲乙经·序》中的故事也说明，张仲景当时已经有了医病的办法，如果早期干预和治疗，麻风病并非无法治愈，现代更有了安全有效的药物。然而，麻风病人往往因为样貌丑陋备受歧视，不愿主动承认患病，又或者医疗、卫生条件太差，缺乏对疾病的正确认识，贻误了治疗的最佳时机。

有关麻风病的记载，不仅出现在学术文献中，在众多的文学作品里也屡屡出现，足见其影响之广之深。时至今日，全球每年仍有约22万新增麻风病例，主要出现在中低收入国家。

无独有偶，祸不单行。去年11月11日出版的美国《科学》杂志，登载的一篇研究报告称，在来自英国各地的红松鼠身上，检出了麻风病原。这是除灵长类动物之外，第二个被检出携带麻风病原的动物，另一个是美洲的九带犰狳。

之所以开展这样的检测，是因为人们陆续在英伦诸岛的红松鼠身上，观察到类似于麻风病的症状，患病的松鼠形容凄惨，奄奄一息。麻风病的暴发，对于正在与灰松鼠奋力抗争的红松鼠，很可能是雪上加霜。

动物身上的麻风病原从何而来？

《科学》的报道称，美国犰狳和英国松鼠携带的麻风病原，来源非常相似。由于通常认为哥伦布踏上美洲之前，美洲没有麻风病，所以美洲的麻风病原很可能来自欧洲移民，而且传播给了犰狳。同样可以推测，英国松鼠身上的麻风病原也来自于当时的人类。从17世纪开始，随着采取严格的隔离、治疗措施，英国已经基本上见不到麻风病人，如果病原能由人向鼠传播，至少也应该发生在那个年代之前。进一步的检测证实，英国白浪岛松鼠身上的麻风杆菌，与附近一具730年前的麻风病人遗骸上的病原样本有着相同的来源。这意味着，大约在中世纪的英国，人和松鼠就都已经被同样的麻风病原感染。考虑到当时，松鼠皮、肉常作为赐人的奖赏，人与松鼠有太多的直接接触，病原能在人鼠间反复传播，也未可知。无论如何，几乎是英国吉祥物的红松鼠，作为麻风病原的动物宿主，竟然已经有几个世纪之久。而事实上，近年在红松鼠身上检出的病原体种类，更远不止此。

野生动物可能携带的病原多种多样，所以每次学生外出做调查时，笔者都严令他们注意个人防护。学生嫌麻烦，常会辩解说，为什么在野外走了这么久，从没见过得病的野生动物？答，得病的不是躲了起来，就是已经死掉。学生又说，那也没怎么见过死掉的动物。答，动物一旦死掉，很快就会被食肉或者食腐者吃掉，自然界的物质循环如此之快，以至于自然条件下，我们几乎没有机会看到尸体。我们见到的动物，要么并未被感染，要么并未发病，要么免疫于携带的病原。如果我们不直接接触动物，即便它们是病原的携带者，也没有感染我们的机会。

话虽如此，每到候鸟迁徙的时候，人们就开始担心禽流感流行。我们侵占了太多动物生存的空间，压迫动物与我们离得太近，传染性疾病在动物与人际间的传播风险越来越大。前一阵子，一位公务员为鄱阳湖建坝辩解，称鸟类能够适应环境的巨大改变。动物也许能适应与人类更加接近，但人能否适应动物身上潜在的病原？

可惜的是，并非每件事，我们都有机会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