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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记者 胡珉琦

近来，社交媒体平台关于乳牙干细胞自体储存的信息传播争议不断。牙齿中的干细胞究竟是什么，保存儿童的乳牙和二十岁前青少年的恒牙和智齿，将来可否真的用于治疗疾病？

乳牙里的间充质干细胞

干细胞通常分为两种，除形成于胚胎期，能够发育成人体所有组织的胚胎干细胞以外，还包括出生后身体内广泛分布的成体干细胞。成体干细胞已广泛应用于临床，其中，造血干细胞又是最被人们所熟知的，它的来源主要是骨髓、脐带血和外周血等，一般用于治疗血液系统和免疫系统的疾病。

乳牙干细胞则属于成体干细胞中的另一类——间充质干细胞。上世纪70年代，间充质干细胞最早从骨髓中被发现，也叫骨髓间充质干细胞。后来，科学家在胎盘、脐带、脂肪组织、肌腱组织、牙颌系统中也发现了这类干细胞。

间充质干细胞是一种多能干细胞，具有多向分化的能力，在体外可以诱导成脂肪细胞、骨细胞、软骨细胞、心肌细胞、神经细胞等，连续传代培养和冷冻保存后也仍然具有多向分化潜能，所以，疾病治疗的范围更广，且由于间充质干细胞免疫原性很弱，因此应用时不需要严格的配型。

早在2000年，施松涛与他的合作研究者第一次在牙髓中发现了间充质干细胞，此后，又陆续发现了乳牙干细胞、牙周膜干细胞、根尖牙乳头干细胞，及牙龈干细胞。

现为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牙医学院口腔分子生物系主任的施松涛在接受《中国科学报》记者采访时指出，牙颌系统中的间充质干细胞相较于其他来源的干细胞更为特殊。研究显示，乳牙（智齿、恒牙）的增殖分化能力比自体骨髓干细胞要强3倍，是迄今为止发现的活性最强的干细胞之一，该成果发表在了《美国科学院学报》《柳叶刀》等国际著名学术杂志上。

除此之外，由于这些干细胞可能属于神经嵴来源细胞，因此更容易形成神经组织。2014年，澳大利亚阿德莱德大学干细胞研究中心的一项发表在《干细胞》杂志的研究成果显示，牙髓干细胞能够形成类似于中枢神经的复杂细胞网络。目前，他们正在申请利用牙髓干细胞治疗中风病人的临床试验基金。

间充质干细胞的治疗潜力

目前，美国、欧洲、日本等已对间充质干细胞治疗技术进行了许多扩展性试验，从大动物模型到临床试验。为了临床试验符合伦理学要求并具备科学性，国际上要求将每一个临床试验在其初始阶段就进行注册，并以此作为允许试验结果发表的条件。记者在美国临床试验注册中心网站检索发现，与间充质干细胞相关的临床试验已有近600项。

施松涛最早与南京大学附属鼓楼医院孙凌云教授团队对80例晚期红斑狼疮患者进行了间充质干细胞治疗，间充质干细胞可以抑制过度活跃的免疫细胞——包括T淋巴细胞和B淋巴细胞，从而减轻免疫疾病的症状，有效提升了病人的存活率。该探索性治疗一直在持续。

近年来，施松涛与首都医科大学王松灵教授的团队进行合作，用牙周膜干细胞治疗了小型猪等动物的牙周组织缺损，发现牙周膜干细胞可以促进牙周组织再生，进而认为牙周膜干细胞具有治疗牙周疾病的潜力。此后，施松涛又与第四军医大学的金岩和陈发明团队合作，在世界上首次进行了牙周膜干细胞治疗牙周疾病的一期临床试验，该试验召集到20名局部应用牙周膜干细胞的男性健康志愿者，经过实验后，没有观察到不良反应和任何抗体的升高。该结果发表在2016年的《干细胞发育与治疗》杂志上。

施松涛透露，从美国临床试验注册中心网站检索可以看到，第四军医大学正在进行一项最新的临床研究，利用自体乳牙干细胞治疗恒牙牙髓坏死的年轻患者，进行牙髓组织再生。

“仅从现有的动物模型和临床试验结果看，口腔干细胞在颌面部组织再生及全身系统疾病的治疗应用方面是有着巨大的潜力的。”施松涛表示，在口腔干细胞研究领域，包括北京大学、第四军医大学、首都医科大学、四川大学、上海交通大学、中山大学、南京大学、南京医科大学、武汉大学、吉林大学等中国科研团队的科研成果是国际领先的。

现阶段的个体化选择

2015年7月，国际首家以GMP为生产标准、GSP为采集标准的口腔干细胞库在北京北大医疗产业园挂牌，施松涛担任该库首席科学顾问。但在最近的网络平台，自体储存乳牙干细胞的必要性受到质疑。

施松涛的解释是，已有的间充质干细胞治疗动物模型和临床试验结果表明，未来在治疗一些现有的疑难疾病方面，是存在确切的价值的。而对个体而言，间充质干细胞价值的发挥总是有滞后性的，它只能提前保存。

“为了治疗的目的，保证干细胞的质量、数量、可取性是非常重要的。”他说，目前，间充质干细胞的来源有很多，相比之下，乳牙干细胞是最容易获取的，而且年轻乳牙干细胞的活性很好，增值速度非常快，一份牙齿中的间充质干细胞充分扩增后的数量可以满足多人次的治疗需求。“牙齿作为干细胞的可靠和优质来源，会在日后的临床应用中不断得到验证。”

为此，针对捐献比自存更有价值的观点，他认为，从理论上，公共干细胞库和自体干细胞库各有优势，公共干细胞库可能有利于干细胞治疗的广泛应用。“但前提是，这项技术足够成熟，可以用来大规模推广，目前来看，该技术的推广还需时日。”

施松涛告诉《中国科学报》记者，只有干细胞技术真正被允许在临床上普遍使用，涉及库存的体系有完整、严格的标准，且大众对其的普遍认知达到一定程度，才可能推动公共干细胞库的建立。

“目前，作为一种还处在探索阶段的前沿技术，我们建设口腔干细胞自体库的目的，一方面为有需求的个体提供一种选择，为其提前储存有广泛治疗潜能的细胞；另一方面，是建立和发展技术平台，为未来更好的储存和治疗打下基础，并立足该平台，大力普及有关口腔干细胞技术的各种知识、信息，回应大众关心的问题。”

施松涛表示，世界范围内口腔干细胞库早已在多个国家、地区建立，但是北京口腔干细胞库要做的是率先建立该领域的GMP、GSP标准，在国际上引领、推动这项技术的发展和应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