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北塔 来源:中国科学报 发布时间:2015-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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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加达感悟:两大宗教间是条臭水沟

 

■北塔

【历史上、现实中的宗教纷争乃至战争多得不可胜数。以至于亨廷顿说的不同文明之间的冲突主要源于宗教之别。】

3月17日,我们中国作家代表团前往印尼首都雅加达参加第二届东盟文学节。

印尼是全世界最大的伊斯兰国家,光是首都雅加达全市就有清真寺200余座。我们决定去看看其中规模最大的独立清真寺,此寺又称伊斯蒂赫拉尔清真寺,是印度尼西亚国家清真寺。之所以称为独立清真寺,可能仅仅是因为它位于市中心独立广场的东北边一侧。

我们下榻的水星宾馆位于独立广场的另一侧。看地图,只要穿过广场,就能到达大清真寺。但在我们抵达前,颇费了一番周折。

首先,雅加达是东南亚第一大城市,独立广场为世界最大广场之一,从一侧到另一侧,光凭两条腿,并非那么简易。

其次,3月份的印尼,雨季尚未过去,阵雨在一天的任何时候都可能前来突袭;那天上午,我们刚走到广场附近,在印尼第一任总统苏加诺的个人雕像和根据印度史诗《摩呵婆罗多》之故事情节塑造的群马拉车的雕塑之间,一场豪雨突然间倾盆而下。我们赶紧撑伞。这时,我发现,路旁边有一棵大树,枝繁叶茂,有些人在树下躲雨,真的几乎淋不着。我还发现,本地人很多都没有带雨具,而且也没有慌乱地跑到树底下,而是继续慢悠悠地在雨中散步,他们被淋成了落汤鸡,但似乎并不感觉不舒适乃至狼狈。这种看淡风雨的态度令我艳羡,神似坡仙《定风波》所云:“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我喜欢冒着瓢泼大雨在江海中游泳,但却不敢在都市里淋雨,因为都市里的雨是酸雨、毒雨。

再次,东南亚国家普遍植被丰富,树高林大。隔着广场,我们还能望见清真寺的拱顶;等我们跨过广场,视线被树木遮挡,反而看不到了。还好,清真寺的高音喇叭一直在放送祈祷,我们沿着路,绕了半个圈,终于到达了清真寺所在大院的一道旁门。

走到清真寺大门口,才知道中午祈祷时间到了,人们陆续进去,最多的是一群群中小学生,被组织得很有秩序。我跟保安说,想进去看看。那个保安四五十岁,会说点英文,一副精明的样子。他一开始说:祈祷时间,闲人免进。我说,我们来自遥远的中国,就进去看一眼,请他帮忙通融放行。他让我们等着。等到信徒们基本上都进去了。他示意我们脱掉鞋子,跟他进去。

这栋宏伟的石头建筑里面空间非常大,我们跟着保安走到二楼,是个不大不小的厅堂,有很多粗大的柱子;走到一个类似于看台一样的地方,我们往一楼看去,是一个极大的厅。保安说,这是东南亚最大的清真寺,一次能容纳20万人。

我们刚说要返回,保安就讨要小费,我手头只有不到两万印尼盾,相当于人民币不到10块钱,但他还说不够。我不得不感慨,这穆斯林是真会做生意。我们一方面要感谢他的灵活处事,他不那么原教旨主义。另一方面也为他拿宗教做生意有点不满。眼前这位保安只是利用手中芝麻粒大的权力,为自己谋点小费。我在马来西亚国家清真寺大门口,曾经碰到严重得多的罪行,一个中年穆斯林妇女企图偷走我的包。我的包就放在离我仅几米远的椅子上,几乎就在我的眼皮底下,她居然敢偷,这已经近乎抢劫了。按照伊斯兰教教规,偷东西的手是要被砍掉的;那么,抢劫是否还要被砍掉脚?在国家大清真寺大门口如此庄严的地方,这些道德至上主义者居然能有如此行径?我嘘唏不已。

从独立清真寺大门出来,像见山一样地,我们看见一座天主教教堂赫然矗立在面前。

我这半年来曾两度远赴拉丁美洲,那是天主教的天下,看了许多天主堂;但还是忍不住要去看一下这座如此靠近清真寺的天主堂。它叫圣母玛利娅教堂,是已逾百年的哥德式建筑。清真寺簇新,天主堂显得老旧。清真寺热闹,天主堂显得落寞。清真寺规模宏大,天主堂显得小里小气。但是,天主堂的顶尖高耸入云,要高于清真寺的穹顶。到清真寺祈祷的信徒大多数是组织来的,成群结队;而到天主堂来礼拜的,大多数是个人,你自己认为有事要跟上帝说,你就悄悄地来说便是,不必让自己裹挟在浩浩汤汤的众人意志里。或许有人会说,这种相对的宗教自由主义让天主堂显得冷清,但我觉得安宁正是我们要追求的内心境界。

那天,进去时,是在中午时分,我累了,坐在长椅上,安安静静地,正好可以休息,我甚至用极短的时间打了个盹。或许因为是在热带国家,天主堂里的椅座不是木板做的,而是像棕棚床一样,是用棕绳编织而就的。这种构造和材料显然不如木头结实,比较容易损坏。当时有一位老工匠,应该有七十多岁了,独自一人,正在一点点地补缀修理这些破了的座椅。一针一线,有板有眼,他干得专心致志,心无旁骛。这样的工作是他对宗教最大最实的贡献,他不需要跟着众人去祷告。

我们总是爱比较各种不同的宗教,非得要指出孰优孰劣,甚至非得要弄得你死我活。历史上、现实中的宗教纷争乃至战争多得不可胜数。以至于亨廷顿说的不同文明之间的冲突主要源于宗教之别。

清真寺和天主堂能如此近地做邻居,是不可多得的景观。一方面,两者存在着竞争关系,看谁能招徕更多的信徒,谁有更大的影响力;另一方面,两者能这么相对和谐地相处,是多么难能可贵啊。

我发现,在清真寺和天主堂之间,是一条水沟,臭水沟。狭隘而肮脏,水很少很浅,几乎没有流动,几乎被各种垃圾覆盖了、遮挡了,枯枝败叶、瓜皮果屑、手纸烟盒等等,到底有多少种,你根本数不过来。从象征意义上说,我们许多对宗教分歧的想象和偏见,都像垃圾一样阻碍着我们的生命之流和理性之思,都应当被清除掉。可是,因为这些垃圾是在圣地,有时候会被神化,莫名其妙地变成了圣洁的东西,变得神圣不可侵犯了。因此,本来是很容易清除的,居然变得难上加难,几百年来,一直在发出阵阵臭味。而我们居然也能忍受这臭味。我真诚地希望,我们人类能有足够的智慧和胸襟,能早日治理这样的臭水沟,如果实在不能清除里面的垃圾,干脆把这臭水沟填平也罢。

《中国科学报》 (2015-04-24 第11版 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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