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王俊宁

《文字的力与美》，[日]杉浦康平著，庄伯和译，北京联合出版公司2014年10月出版

在电子产品普及的今天，文字于人的印象越来越存于电子屏幕当中。文字最初随着人手流淌的魅力，似乎也在消褪。

近日，有着“亚洲图像研究第一人”之称的杉浦康平的《文字的力与美》中文简体版在内地出版。该书是杉浦康平30年文字研究的力作，读者可以跟随作者一起在50个吉祥文字，200余幅珍贵图片当中，重新领会文字的力与美。

从“符号记录”到“声响承载”

作为屹立于日本设计界逾40年的人物，杉浦康平是日本战后设计的核心人物之一。在日本，他是现代书籍实验的创始人，艺术设计领域的先行者。另一方面，杉浦康平在推崇文字上更是不遗余力。他曾将在NHK做的节目内容集结成《造型的诞生》一书，希望大众也能经由他的阐释，领略亚洲古老文明的丰富与深刻。

《文字的力与美》是杉浦康平长久以来深入研究、剖析亚洲各国文字的成果，其中又以汉字为全书的中心。

杉浦康平认为，文字从远古以来即是被书写、被印刻的记述符号，它们曾是借着“身体律动”所产生的符号。“汉字是象形文字，思考它的形成过程，会发现其造型背景潜藏着自然风景的反映、动物姿态的记录以及人类的各种姿态等所谓身体行为的表现。”

在杉浦康平看来，文字十分重要的属性是“声响的承载物”，即文字并非仅单纯反映眼睛所见之物，同时也反映了发生在这世界上的许多声响。

“文字并不沉默。它们有时会呐喊。汉字、片假名、英文字母各有独特的‘原声’。”杉浦康平举例说，“比方在‘净琉璃’（日本传统音乐的一种）的谱面上有仿佛翻动地面的粗大文字，它们就近似于浑厚的声音。又比如《神乐歌》之类献给神的神圣诗歌，是用幽隐的文字记载的。文字是各种音响，‘生命的呐喊’潜藏其中。”

我国北宋哲学家邵雍曾这样说过文字，“炼辞得奇句，炼意得余味”。而在杉浦康平眼里，本身就会诉说动人故事的文字，也是不断刺激他创作的动力。

从“被书写者”到“被观看者”

“杉浦康平认为文字的产生代表着文明的结晶。在本书中，他列举出饶富趣味的代表性文字，以简练易懂的说明搭配众多精心挑选且入手不易的图片，尝试将他多年来深刻感受到的文字的力与美，传递给所有读者朋友。”《文字的力与美》责任编辑蒋天飞在接受《中国科学报》记者采访时表示。

毋庸置疑，随着电子邮件与手机短信的普及，如今是文字与人之间关系激变的时代。越来越多的人们不再书写，而以敲击键盘取代。也因此，从前包裹着文字的生命力与身体性都被当作多余的，正一步一步消逝。

也因被收存在计算机、手机短信以及电视画面中，文字亦处于从“被书写者”到“被观看者”的变化过程之中。

然而在杉浦康平看来，重新观照文字魅力的机会也正好来临。他认为现今“文字不再局限于单纯的符号意义，而是从记号性逸脱出来，让人再发现文字活力的行动正在进行之中”。

“杉浦康平是希望借由这本书告诉人们文字并非只存在于纸张、计算机屏幕以及手机画面之中。文字是会在我们周遭的空间随处现身，并给我们生活的大小事注入活力。” 蒋天飞告诉记者。

杉浦康平也希望人们重新发觉：我们一直是在想不到的场所，以想不到的手法，与“文字的力量”共生共存至今。

从“美术装饰”到“文字宇宙”

《文字的力与美》成书于2008年。全书根据文字装饰品的用途分为五个部分，分别为：甘露文字、穿着文字、头戴文字、运送文字以及文字与生活。杉浦康平列举了大量饶富趣味的代表性文字，结合亚洲各地的风俗民情，以简明易懂的文字述说背后蕴藏的意义。

译者庄伯和与杉浦康平是多年好友，同时也是著名的美术评论家。除了《文字的力与美》，庄伯和还翻译了杉浦康平的《亚洲的图像世界》。

在接受《中国科学报》采访时他表示：“这本书与杉浦康平的其他著作一样，行笔简练，保持一贯的内容深度，试图让读者了解其视觉文化美学的想法。”

在庄伯和看来，本书把范围集中在文字图像上，假使仅仅把文字的观念停留在说明文字的实用范围，起初不免觉得新奇；一旦往下阅读，踏进杉浦康平的美学世界，才恍然大悟。“因为这本书已经明白地让人感受到文字出现在生命周遭的魅力，尤其对于生活在汉字国度的我们来说，体会当更加深刻。”

庄伯和说：“我翻译《亚洲的图像世界》时，已经觉得文字图像背后透出神圣、严肃、游戏、咒术等诸多意思，原来展开的正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因为现代一般所谓文字图像，往往停留在‘美术装饰’的地步，但是杉浦康平却提供了一个‘文字宇宙’的观念，即使是意思沟通的媒介，文字竟然可以扩张张力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就好像街上的商店广告招牌，大大的文字固然达到引人注目的视觉效果，但作者想告诉我们：文字还隐藏着更深层的意思。” 庄伯和举例说，例如：“甘露文字”里提到的“寿”字树干，充沛的体液静静流动，无数根毛吸收地下水，变为甘露树汁，随导管把大量养分不断送达树梢，于是树形充满活力；“穿着文字”，既显示宇宙循环的文字意匠，却又像“寿字虾”那样腰身能屈能伸，象征长命百岁；“头戴文字”，如山神头上的布冠，干脆装饰一个“富”字，奇状头盔竟然出现“南无阿弥陀佛”及梵字，祈愿意义不言而喻；“运送文字”，有结合“圆寿”文字的宝船，也有喜轿上的“凤喜”文字，运送绵绵的喜气；“文字与生活”，反映人在日常生活中巧妙摄取文字的力量，例如龙、鹤、龟的文字风筝，仿佛让幸福散布天空，令人惊艳。

“这就是文字发出的声响和生命的呐喊，杉浦康平想告诉我们的，就是这样的‘文字的力与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