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善勇
去年圣诞节放假，教学楼和实验楼如期又都封了。为了防止大家放假期间继续来校园，校长专门给大学每个教职员发了一封信。大概意思是：为了保证大家能尽情地享受这个一年中最美妙的假期，任何诸如要到大学写论文，赶基金标书（proposal）或做实验等理由，这里一概不予受理豁免。
然而，即使这样，每天仍有不少人会偷偷来到校园碰碰运气，没准可以进入办公室，然后抓紧干自己该干的事情。然而每次都会被学校“可恶”的保安很绅士地劝回——回家去迎接圣诞老人的光临。
为什么这么多老师这么死不悔改地往大学跑？因为这段时间其实是作研究的黄金时间。也就是说，很多老师的教学工作已经结束，正是抓紧时间集中精力搞研究的关键时期。
所谓关键时期，是因为这段时间正是准备明年的基金申请或完成一篇paper的重要时期。通常每年的3月份是澳洲国家基金提交的日子，很多人的基金本子是在这个圣诞节假期完成初稿的。而这段时间，大学却要放假封校，真不知道校长安的是什么心。虽然进不了学校，但工作还是不能耽搁下来。如果真把这二十来天的时间都去享受生活，而别人正充分利用这个时间写本子，这一来一去，不知道会落后多少。
那么，写一个proposal或仅仅是一篇文章，什么最重要呢？当然是idea！
我们经常听到这样的故事，某某大牛用了几天时间就完成了一篇顶级期刊论文，然后下面一片膜拜喝彩的声音。
基金的proposal也是，很多牛人能在这短短的二十天的假期就把初稿写出来，而且水平了得。要知道，写基金要比单纯写一篇论文难得多。一篇文章，无论多高档次的杂志，其实只是解决一个很小的问题，或只是在一个很小的问题上前进了一小步而已。
而一个proposal要求却高很多。它要求写作者对一个研究领域有一个既有宽度，又有深度的掌控。这比写一篇文章要做多很多的文献综述，目的无非是从这些文献的“夹缝”里找出些新的、别人还没做过，或做得不尽完美的地方。这些地方也许就是所谓idea的来源地。
而这一繁重的工作是不能在短期内完成的，而是一点一点积累起来的，idea也是一点一点清晰起来的。一般外行人只是从表面上看到大牛们用很短时间就搞定了一篇牛paper或高水平的proposal，但很少人知道这些牛人在背后偷偷地付出了多少汗水。所以千万不要被大牛吓人的光环（结果）所掩盖，再惊世骇俗的天才想法，也是长期积累的结果。
idea可能是从论文的夹缝中产生的，但有的人可能会不服。觉着这样的idea 没什么意思，充其量是为发论文而发论文。而真正的idea 应该来自社会实践，应该从社会实践的需求中产生。比如说，我们岩土专业，很多大学无论硕士论文还是博士论文，都会跟着一个有工程背景的项目，通常项目做完了，论文也就写出来了。
这似乎很顺理成章。但仔细想，这里也有一个问题。首先，一般工程项目，或一个公司的工程师和大学的教授，虽说都是科研人员，但他们实际扮演的角色是有很大差别的。公司的工程师通常是以解决工程问题为目的，只要能解决问题，或更确切地说，工程师只要采用了一定的措施能保证工程的质量进度等，是不一定要搞懂工程问题背后的科学原因的。而关注工程背后的科学问题却是大学教授的本分。那么，以工程项目为背景的论文选题，也会受到类似工程师处理问题方式的影响，很多这样的硕士或博士论文会让人感觉就像一个工程项目报告，缺乏必要的科学深度。
我在美国做博士后的时候，经常听我们领域非常著名的一位学术大牛的博士课程。这位大牛是做岩土这个学科中纯理论研究的，专注岩土这种材料的本构模型，他是当今顶尖级的人物。
我想要说的是，他的理论课上经常会有当地著名岩土公司的工程师来旁听。这些工程师都是非常有实践经验的，但理论功底未必很扎实。
跟他们聊天，你会发现他们有些很基本的模型知识都不是很清楚。我问他们为什么要来听这门理论性很强的课程，在你们工程界，不是只要能解决问题就可以了吗？即使用一些模型不也是越简单越好吗？有必要一定要搞清楚这些高深的模型吗？这些人告诉我，以前是这样，但随着工程越来越复杂，遇到的问题也越来越难解决，他们发现很多理论模型也是很重要的，一旦利用好了，不但工程质量更能得到保证，关键是也能节省很多钱。对这个问题，大牛教授的理解是从另一个角度。通过跟这些工业界的人交流，他对理论模型的改进和提高更有的放矢，而他很多博士生论文的idea也是跟这些工程师的讨论中得到启发的。大牛还无不开玩笑地说，这种方式产生的paper或proposal命中率是很高的。
所以说，只有拥有扎实的理论功底，才有可能在工程实践中发现科学问题（idea）。而扎实的理论功底并不是死读书，读死书，而是要对知识做到融会贯通，要达到这个要求，需要长期的积累并有很好的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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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科学报》 (2014-02-28 第8版 博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