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戎可 来源:中国科学报 发布时间:2013-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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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瓦斯的来路
 
■戎可
 
最近一段时间,东北特别是哈尔滨的孩子突然开始跟风吐槽娃哈哈格瓦斯。“格瓦斯”来自俄语“квас”(英文版本是kvass),如果按俄语的发音,近似可以读作ge wá si(拼音,若用音标应该是gvɑ:s),断不是娃哈哈说的gé wǎ sī。过去认为第一个音不应该浊化,所以早年也把它译作中文“克瓦斯”,但念起来第一个字也是一带而过,绝不会像娃哈哈广告中那样“字正腔圆”。
 
格瓦斯是一种家常饮料,流行于斯拉夫语地区,比如俄罗斯、白俄罗斯、波兰、乌克兰等中东欧国家,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在受过俄罗斯深度影响的黑龙江、吉林和新疆的伊利、塔城、乌鲁木齐等地,格瓦斯也比较流行。这是一种用面包渣再发酵制成的饮料,略含酒精(不超过1.2 %),无论冷藏与否喝起来都清利爽口,很受当地老百姓喜爱。因为原料里有面包,所以格瓦斯天然地带有棕黄色。
 
据说娃哈哈的格瓦斯无色透明,却装在了棕色的瓶子里,这成了被哈尔滨人嘲弄的卖点。在俄罗斯,百姓家里自己就制作格瓦斯,他们还喜欢在里面放上各色水果。如果你在不同的俄罗斯人家做客,就会喝到带着不同果香的格瓦斯。在炎炎盛夏,那真是惬意得不得了。如果你没有俄罗斯朋友也没关系,从黑河过境俄罗斯,在河对岸的小镇街上就可以买到各色的散装格瓦斯。
 
我第一次喝格瓦斯,是一段有趣但未必美好的记忆。小时候,我们家住在海拉尔乳品厂的家属区,那是一大片一排又一排整齐的平房,坐落在海拉尔东山脚下。在我们家那趟房和东山之间,有一个不小的青年点,本来是北京来的知青干活的地方。我们搬到家属区的时候,青年点儿里已经没有知青,只有奶牛。为了解决冬季的饲料问题,青年点在东山坡上挖了个大大的窖,用来青贮秸秆。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引入酵母,有一天竟然倒了一整卡车的格瓦斯在窖里面,连瓶子都没开。这可乐坏了我们那群整天在山上玩耍的小伙伴,一拥而上,连喝带拿,个个儿弄得肚大腰圆,当下就有小朋友喝得面红耳赤,呕吐不止。我呢?第二天一早就拉了肚子。现在想来,那爽口的格瓦斯该是过期了吧?
 
儿时真没喝过什么饮料,最高级的好像是一种橘子汁,黄黄的颜色。弟弟生病,厂里的叔叔阿姨来看望,多半就会带那东西。我得千央百哄地,还得许诺替他干多少活儿,那坏家伙才能赏我个一口半瓶的,还好大恩赐的样子。
 
那时候学校门口经常会卖一种叫透心凉的饮料,塑料袋装的,泡在凉水盆里,有零花钱的同学会买来喝。喝完把袋子吹满气,放在脚下猛然一踩,嘣地一声巨响,吓得女生花容失色,是我们那时的一大乐事。那饮料其实就是用刚从地下抽上来的水加了点色素,我曾经在凉水里加一滴红墨水蓝墨水的,喝起来也是有模有样,只是没有袋子,不能弄个饮后余兴。
 
那时候大部分同学都是直接喝井水。学校提供热水,也要求大家带杯子,但那多麻烦,在外面疯跑进教室,喝热水也来不及啊。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值日生用大圆铝壶打水回教室,一边在过道上倒水掸地,两边的同学一边就用那壶盖轮流接水喝,性子急的就直接对着壶嘴儿喝,经常地没掸多少,水已经喝完了。那么多年,也没见谁坏肚子,是那水好?
 
孩子没有饮料,大人却有,小卖店里有大桶的散装啤酒。我家那趟房的两头,住的都是奶车司机。那时候奶车司机和收奶员对牧民有生杀大权,说不收你的奶就不收,牧民的牛奶就只好酸掉倒掉。于是奶车司机总有不少的外快,家里显然比我爸那个高级工程师过得富裕。那两家的孩子总是会拎着暖瓶去替大人打散啤酒。我一直很好奇那东西到底是什么味道,一直会想,等我长大了,有钱了,就把小卖店都买下来,把散啤酒分给所有的小朋友喝。如今长大了,有钱了,散啤酒没了。
 
有时我也会拎个瓶子去小卖店,去打酱油、打醋,偶尔会给姥爷打几两散白酒。那时候的酱油真是神奇,放得时间久了,上面会生出白醭来,看着就恶心。于是报纸上会有各种如何防止酱油生醭的窍门,连《中国少年报》上都有。我家是往里面放蒜,于是我家的菜里总有淡淡的蒜味儿。于是现在我出外业吃饭的时候,习惯性地会到厨房里摸一把蒜出来。很奇怪,现在的酱油怎么就不生醭了呢?
 
说起这些记忆,想来会有人有共鸣,也有人根本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有共鸣是因为我们有共同的回忆。就好比格瓦斯,那原本就是北方极寒之地的饮料,娃哈哈用了三个俄罗斯美女和一口播音腔把它推向了全国。也许是成本的考虑,也许是为了适应不同的口味,娃哈哈的格瓦斯只是麦芽汁兑水和各种添加剂,和我们记忆中的格瓦斯根本不是一个东西,被从小习惯了有面包糊味儿的东北人吐槽,那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民族的就是世界的,这话得看怎么理解。当你把什么东西都弄得满世界都是,便不再有民族的这回事了,这是一个悖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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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科学报》 (2013-07-15 第6版 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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