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全国两会上，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主任雷海潮表示，将持续推进体重管理年行动，普及健康生活方式。该政策推出后，“实施体重管理年3年行动”“国家喊你减肥”等话题登上热搜。

对国人来说，“吃什么减肥”“减肥时该吃什么”成为了焦点话题。

网友们曾经坚信，“减肥不能喝全脂牛奶！”“全脂奶热量高，喝了会胖！”国家膳食指南也曾建议“优先选择低脂乳制品”。

但最近，中国农业科学院的一项研究成果第一次用数据证明，正常小鼠和肥胖小鼠长期喝全脂牛奶均不会显著增加体重。这群“被迫喝奶”的小鼠，被灌下相当于人类“持续5年，每天2千克以上”的牛奶剂量，结果体重稳如泰山，内脏脂肪含量下降，甚至肠道菌群改善了……

近日，iMeta杂志发表了中国农业科学院研究员王加启、任广旭等完成的“长期摄入乳脂不会显著增加正常和高脂饮食小鼠的血脂负担”的研究论文。

排除干扰，只看牛奶本身

为什么过去的研究总说“牛奶脂肪有害”？

论文通讯作者王加启告诉《中国科学报》，长期以来，国际营养学界对全脂牛奶的负面论断从未停歇。美国、英国乃至中国的膳食指南均明确建议消费者选择低脂乳制品，理由是“牛奶中的饱和脂肪可能增加心血管疾病风险”。但王加启团队发现，这些结论大多来自“回顾性研究”，也就是让受试者回忆自己过往的饮食经历。

“这种研究方法得到的结论是不准确的。”论文第一作者任广旭在接受《中国科学报》采访时说：“人们难以精准复现之前的饮食细节，更无法排除其他混杂变量。”

那些宣称“喝全脂奶导致高血脂”的研究，有可能无意间把其他干扰因素如（炸鸡爱好者、熬夜族或运动缺乏）归咎于牛奶脂肪。

在科学研究，尤其是涉及人类饮食和健康的研究中，存在诸多复杂因素。任广旭表示，与动物实验不同，人类的饮食习惯和食物选择更加多样化和不可预测，无法像动物那样被严格限制食物摄入。此外，人类的基因背景复杂多样，个体之间存在广泛的遗传差异，直接影响了饮食的健康效果。

因此，如果想要准确评估牛奶脂肪等单一因素对体重和血脂的影响，就需要排除干扰，只看牛奶脂肪本身。

王加启团队选用了遗传背景清晰，基因序列稳定的C57BL/6小鼠模型开展动物实验。作为近交系小鼠，它们有着高度的遗传一致性，可以排除遗传差异对实验结果的干扰。

小鼠们喝多少牛奶、吃多少脂肪，也全由科学家说了算。他们把小鼠分为正常饮食组和高脂饮食组，两组的饮食不同，但喝的奶都一样：连续7周，每天饲喂15毫升全脂牛奶或者0.5毫升牛奶脂肪。这相当于人类连续5年，每天喝2千克以上的全脂牛奶或者吃100克以上的牛奶脂肪。

在排除其他干扰的前提下，科研人员分别对两组长期大量摄入牛奶的小鼠进行解剖分析，直接观察和验证了牛奶摄入对脂肪组织和肠道状况产生的影响。

牛奶脂肪竟是“背锅侠”

研究结果表明，牛奶脂肪不仅不会让小鼠发胖，还能通过调节肠道菌群，帮身体更高效地代谢脂肪。

实验解剖数据清晰显示，正常饮食组的小鼠在摄入全脂牛奶或牛奶脂肪后，附睾脂肪组织的重量出现了下降；而高脂饮食组的小鼠也有附睾脂肪组织重量降低的趋势。王加启表示：“无论是保持正常饮食还是摄入高脂饮食的小鼠，长期、高剂量地食用全脂牛奶或牛奶脂肪，体重和血脂负担均未见增加，甚至还有降低的积极信号。”

不仅如此，全脂牛奶或牛奶脂肪还对小鼠血液里的高密度脂蛋白胆固醇水平有显著提升，无论小鼠是正常饮食还是高脂饮食，这种“好胆固醇”都能有效降低动脉粥样硬化性心血管疾病的风险。

王加启告诉《中国科学报》，牛奶脂肪中还富含了多种对健康有益的脂肪酸，比如单不饱和脂肪酸、多不饱和脂肪酸、共轭亚油酸等。长期饮用全脂牛奶，能通过调节肠道微环境，改善肠道微生物群落和代谢产物，对血脂代谢产生积极影响。

研究结果显示，在正常饮食的小鼠中，长期摄入全脂牛奶和牛奶脂肪还提高了肠道微生物多样性，对肠道健康有积极的促进作用。但在高脂饮食的小鼠中，这种改善效果并不明显。这也侧面说明高脂饮食对肠道微生物的破坏性更为严重，摄入全脂牛奶与牛奶脂肪难以修复这一损害。

此前，全球范围内都缺乏相关临床研究数据。全脂牛奶长期以来被误认为是体重增加和血脂升高的“背锅侠”。这一发现打破了“喝全脂奶容易导致高血脂”的刻板印象。

从小鼠实验到人类健康

牛奶在小鼠身上展现出的积极效果，是否能在人类身上复现呢？

任广旭坦言，将小鼠实验结果推广到人类并非易事。人类与小鼠在生理结构、代谢方式以及生活方式等方面存在差异，这些因素都可能影响牛奶脂肪对身体的实际效果。此外，人类的饮食习惯和食物选择远比实验中的小鼠复杂，这使研究结果的外推面临更多不确定性。

任广旭透露，他们正在构建一个长期的人群跟踪队列。“人群队列的入组和排除标准十分严格，最终能纳入研究分析的人数往往寥寥无几。例如，初步入选的100人中，最终符合所有要求并能纳入分析的可能不足10人。”此外，人类的个体差异较大，基因背景不同，生活方式和饮食习惯也各异，这些因素都可能对研究结果产生干扰，使数据分析和结果解读更加错综复杂。

尽管如此，但这一研究已经从理论上回答了全脂牛奶或牛奶脂肪对不同饮食模式下血脂的影响机制。不过，研究起初的出发点却并非源于理论推导，而是基于产业需要和消费者的实际关切。

此前，脱脂牛奶曾被视为全脂牛奶的健康替代品，被认为可以避免全脂牛奶对人体脂肪和肠胃的影响。然而，王加启表示，事实并非如此。

研究结果清晰地表明，在适量饮用的前提下，全脂奶中的天然乳脂成分不仅不会增加心血管和体重负担，其含有的共轭亚油酸等活性物质反而能改善血脂代谢。这直接戳破了脱脂牛奶的“健康滤镜”。

此外，脱脂牛奶的生产不仅需要额外的加工步骤，增加耗能，脱下来的脂肪还需额外处理。如今看来，原本为去脂多花的每度电、每道工序，更像一场资源错配。

王加启说，脱脂牛奶去掉了脂肪，口感也变得寡淡无味。。而这被精心脱去的乳脂，却恰恰是提升代谢效率的重要成分。

“长期以来，奶业面临消费低迷的困境，部分原因在于消费者对全脂牛奶的误解。既然科学证明全脂奶更健康，为什么不直接喝原汁原味的？”中国奶业协会副秘书长周振峰在接受采访时表示，通过科学的饮食指导，可以提升消费者对全脂牛奶的信心，促进其在饮食中的合理应用。

王加启也表示，这一研究成果为国民营养健康提供了有力支撑，在加工环节助力我国能源与资源的绿色发展和低碳转型，进一步推动产业转型升级。

相关论文信息：https://doi.org/10.1002/imt2.2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