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里带个‘海’字，大半辈子就注定要和水打交道了。守护水是我的使命，我热爱这项工作。”国家水体污染控制与治理科技重大专项洱海项目负责人、上海交通大学环境科学与工程学院讲席教授孔海南曾说过。

孔海南正是上海交通大学版“老人与海”的“主角”。在上海交通大学日前举办的2025年度“奋勇争先实干家”记者见面会上，这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分享了他和洱海的故事。

孔海南和学生在洱海。

用三十年还洱海一个更好的生态

1988年，孔海南作为中国政府交流学者，赴日本国立环境研究所担任研究员，在那里从事湖泊与河流技术研究长达十三年，成为了国际湖泊富营养化研究治理领域的资深专家。期间，中国国家环境保护总局与日本环境省之间启动了中国太湖与日本霞浦湖以及大理洱海与北海道洞爷湖间的比较研究国际合作课题，孔海南参加了研究工作。

1996年，作为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专家的孔海南第一次到洱海考察，从湖底一直长到湖面的沉水植物群落，仿佛蔓延十几平方公里的“水下森林”，使孔海南深感震撼：“我到过世界上许许多多的著名湖泊，洱海的那幅景象让我终生难忘。或许这次的考察经历将我的毕生科学研究与洱海保护联系在了一起。”

可是，洱海这个曾经以其丰富的物产和清洁的水源哺育着大理一代又一代人的“母亲湖”，从上世纪90年代末开始，遭受湖水富营养化侵袭，两次大规模蓝藻暴发，使得湖水水质急剧恶化。

2000年，正当中国的七大重点流域面临大规模污染，水环境日益恶化之际，年过半百的孔海南毅然放弃日本高薪的工资和优越的条件回国。此后的数年里，孔海南与国内一批专家一道，提议设立国家重大科技专项水专项，并多次走访调研、建言献策。

2006年12月26日，国务院召开常务会议审议通过了国家水专项实施方案，该专项围绕“三河、三湖、一海、一江、一库”，其中的“一海”就是洱海，重大专项洱海项目负责人的重任落到了孔海南身上。

在洱海项目启动时，孔海南已年满56岁，且患有房颤型心脏病、高血压等基础性疾病，无论是身体还是年龄，都不允许他长期在海拔2000米左右的高原现场工作。但考虑到国家的决心和投入，以及自己“恢复原生态湖泊”的情结，孔海南还是选择承担起首席科学家的职责。

之后的十多年里，孔海南每年累计在上海家中的时间不到一个月，却走遍了洱海周边每个村落、每条河流。为减少高血压发病几率，他自制低盐清淡的三餐饮食，随身带着心脏节律监视器与袖珍心电图机。2012年5月，洱海项目进入验收阶段，孔海南的心脏病几乎每周发作，但他一直坚持到当年9月项目顺利通过验收，才紧急回到上海动手术。

10年积累、5年实践、3年攻坚，在孔海南和团队的不懈努力之下，洱海逐步重现昔日大理“母亲湖”的风采，洱海治理的成果也被称为“全国湖泊治理的生态样本”，“洱海保护模式”已成为全国的一面旗帜。

清澈的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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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一提的是，随着洱海水质持续向好，滇西洱海特有的珍稀濒危水生植物“海菜花”在湖面重新盛开，成为洱海成功生态治理过程的“见证生物”。近五年来，海菜花人工栽培成功普及到3000亩规模，又成为洱源农户重要的“致富蔬菜”。

把课堂搬到治理现场

在学生眼中，孔海南是“塑造学生品格、品行和品味的大先生”。

2000年，孔海南来加入上海交通大学，成为新成立的环境科学与工程学院引进的第一位“海归”教授。

尽管日常的工作非常繁忙，但他从不怠于教育。他的课堂生动风趣，课件与时俱进，将一线治理中最鲜活的案例融入到教学中，深受学生的喜爱。洱海项目启动时，为了不影响授课，孔海南每周往返5000多公里，清早六点从上海家中出门，乘飞机到昆明，转三趟汽车，晚上11点半才能到项目驻地。

孔海南的课堂在教室，更在治理现场。他强调应将学生培养与解决实际环境问题紧密联系，全面培养学生的工程能力、思考能力，注重让他们在真正的科研实践中学习知识、提升能力、锤炼素养。他们把课堂从教室搬到了洱海边，把书本知识转化为解决问题的实际办法。

在这场生态环境保卫战中，孔海南不是一个人，他的身后始终站着一支年富力强的队伍。十余年来，团队共计1000余人次师生驻守一线，共完成野外样品采集30000余次，分析水质指标160000余次。2018年1月，孔海南团队入选首批“全国高校黄大年式教师团队”。

孔海南在指导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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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洱海保护的接力棒已交到第二代治水人王欣泽的手上，洱海保护的事业平台也从最初的重大科技专项，拓展到上海交通大学云南(大理)研究院、洱海国家野外科学观测研究站。在上海交通大学对口帮扶下，大理州洱源县于2018年成功“脱贫摘帽”，大理研究院于2019年获评“全国民族团结进步模范集体”，王欣泽荣获“全国脱贫攻坚先进个人。

令孔海南倍感欣慰的是，正是由于在洱海项目中的艰苦实践，许多学生真正理解了什么是把论文写在祖国大地上，到国家最需要的地方建功立业。孔海南培养的毕业学生中，有学术领域深耕的学者，有科研机构的中坚力量，也有扎根基层、造福地方建设的优秀弟子。

一辈子不后悔

孔海南深知，洱海的综合保护治理是一项久久为功的事业，需要持续的人才培养。

退休后，上海交通大学每一年的新生课堂、新进教师讲堂都有孔海南的身影。课堂上，他结合自己的经历和对国家环境污染治理的深入理解，激励着年轻学子和青年教师在奋斗中绽放青春光芒，树立与当今时代主题同心同向同行的理想信念。

孔海南向年轻学子分享他的经历。图片均由上海交通大学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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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孔海南的感召下，无数青年学子选择到西部建功立业，“全国最美大学生”刘智卓就是其中一位代表。他在新生入学时听到孔海南治理洱海的故事后，选择了环境科学与工程专业，并创立了学生“绿格公益团”，为防风固沙献出自己的一份力。大学毕业后，刘智卓成为了大理洱源的一名西部计划支教团成员。

此外，为了让社会、民众更多关注、投入到洱海流域的保护事业中，孔海南萌生了成立“教育基金”的想法。经过多方奔走，孔海南与中国水环境集团共同发起设立了“洱海保护人才教育基金”，他个人变卖房产捐资200万元，中国水环境集团捐资200万元。

孔海南希望以此鼓励上海交通大学师生持续开展水生态治理的教学科研、实践公益等活动，同时将基金覆盖到大理当地院校，培养更多专业人才、环境管理及技术干部，从而更专业有效地为洱海保护及当地民生提供科学服务。

“将自己的人生设计与祖国的明天、民族的发展、社会的需求联系在一起，我一辈子不后悔。”如今的孔海南已经75岁，满头银丝，手总是控制不住颤抖，写字都很困难，但依然在牵挂着洱海，在继续为洱海生态环境保护事业作着贡献，他是当之无愧的“奋勇争先实干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