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7年，年轻的英国士兵珀西·克莱尔法国战场上被一颗流弹贯穿双颊，削去了下颌。鲜血从他的口鼻中喷涌而出，浸湿了军装前襟。克莱尔想开口大叫，却发不出一丝声音。他蜷缩在血泊中，裸露的牙齿在寒风中打战。

这不是虚构的恐怖片场景，而是触目惊心的、真实的一幕。失去一张脸意味着什么？“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如果一名士兵失去一条腿，他会被视为英雄；如果他毁容，他会被视为怪物。”在那个毁容总是伴随着污名化的年代，一位名为哈罗德·吉利斯的英国医生，用手术刀在血肉模糊中划出了现代整形外科的创世纪，他缝合的不仅是血肉模糊的脸庞，更是一个个破碎的灵魂。

美国作家、医学史家琳赛·菲茨哈里斯在其著作《造脸：整形外科的兴起》中深度还原历史场景，从西线战场上的生死瞬间到作为“造脸工厂”的王后医院进行修复，融合医学细节与情感故事，让人深刻感受到战争的残酷与医学奇迹的温暖。

《造脸：整形外科的兴起》，[美]琳赛·菲茨哈里斯著，房莹译，译林出版社2025年2月出版，定价：78元（出版社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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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罗德·吉利斯的人生剧本本不该如此。作为收入不菲的耳鼻喉科医生，他完全可以在英国伦敦过着体面生活。但当他在法国前线看到那些“像融化的蜡烛般扭曲的面孔”时，尽管当时医学界普遍存在对修复面容的偏见，但这位医生选择了整形外科的艰难道路。

书中披露的案例令人震撼：士兵空洞的眼窝里装着玻璃眼球、肋骨被移植成新的鼻梁、肩部皮肤在面部“生根发芽”。还有一些案例，如“大鲍勃”西摩的鼻子重建、威廉·斯普雷克利的面部修复等，则生动展现了医学与艺术如何携手创造奇迹。最惊人的是吉利斯团队的跨界创新：他的团队里有雕塑家推敲骨骼轮廓，有画家模拟肌肉纹理，甚至有牙医定制颌骨——这是一场融合艺术与科学的工程。他们首创的一些专利技术沿用至今。

本书中有许多令人印象深刻的细节。比如，在长达几个月的面部修复的过程中，士兵们都不被允许照镜子。只有等他们出院后，才会得到一面小镜子。这并不是一个对他们如今的战损容颜的残忍提醒，而是宣告“你重新拥有了凝视自己的权利”。修复一张脸，等于重建一个人的社会身份，在最黑暗的时刻，外科医生把绝望的伤疤转化为希望的图腾。

作者提醒我们，比面容更需修复的，是被流量和焦虑撕裂的心灵。吉利斯团队当年创造的不仅是医疗技术，更是整套心理重建系统。他们邀请社会名流来医院开音乐会，教士兵用残存的面部肌肉微笑——这种身心同疗的理念，恰恰是经常被现代医美忽视的。正如《科学》对本书的评价：“哈罗德·吉利斯倾其一生践行了‘医学是一种艺术而非交易’的信念。”

一百多年前，这位整形外科医生信奉的不是打造完美面孔，而是教会人们如何凝视残缺，比完美的技术重要的是用希望缝合破碎灵魂的艺术。无疑，这对容貌焦虑成为新型社会创伤的今天来说是一个启示。

本书自出版后备受好评，曾被评为《卫报》2022年最佳图书，入围科克斯奖终选名单，并获得《科学》《经济学家》《金融时报》《华尔街日报》一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