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邵赛兵,欧亚戈 来源:中国科学报 发布时间:2024/7/14 15:45: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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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存浩院士:国家的需要,就是我的研究方向

 

7月13日,中国科学院大连化学物理研究所发布讣告,中国共产优秀党员,中国民主同盟杰出盟员,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员会原党组书记、第二届和第三届主任,中国科学院大连化学物理研究所原所长,著名物理化学家、我国高能化学激光领域的奠基人和开拓者、分子反应动力学学科的创始人之一,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获得者,中国科学院资深院士张存浩同志,因病医治无效,于2024年7月12日13时08分在北京逝世,享年96岁。

2020年8月17日,“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获奖科学家手模”项目成员曾采集张存浩院士手模,并记录下了他的风采。

2020年8月17日,在北京,项目组前往医院采集92岁高龄的张存浩院士的手模。在疫情防控下,医院戒备森严,在张存浩院士大儿子张捷的协助下,顺利完成了任务。其实一周前采集小组曾到过医院,由于张捷把时间记错晚到两个小时,手模印泥已经变硬,没有采集成功。可谓好事多磨。

1935年夏,7岁的张存浩与5个月的弟弟张存济。张捷供图

张存浩1928年2月生于天津。1937年,全面抗日战争爆发后,他正在天津读小学,母亲不愿自己的儿子在日本的奴化教育下成长,毅然将只有9岁的张存浩交给早年从美国学成回国任教的姑父傅鹰(1955年遴选为中国科学院学部委员)和姑母张锦(有机化学家)夫妇带到大后方重庆抚养。

2006年在原中央大学(现重庆大学校园)傅鹰张锦宿舍前留影。张捷供图

抗日战争时期,张存浩跟随姑父姑母,伴着炮火声与爆炸的轰鸣声,重庆4年,福建长汀4年,辗转求学。年幼的他曾几次直面生死,“天上轰炸机投下炸弹,地道里的人就那样活活被闷死”。近在咫尺的生死关头、考验和屈辱中,张存浩暗暗下了决心:“以后绝不能再让日本人这么欺负我们了!”

张存浩在密歇根大学的成绩单。张捷供图

1950年8月,张存浩获密歇根大学化学工程硕士学位。2个月前,朝鲜战争爆发,他敏锐地嗅到了中美关系的走势:“一天,打开报纸,头版头条的位置赫然把我们中国称作FOE,就是敌人的意思。”他料定,美国很快就会阻止中国留学生归国,如果不能尽快回国,他的报国梦想将会破灭。10月12日,他放弃继续深造的机会,放弃多家单位给出的丰厚待遇,离开旧金山,登上开往香港的威尔逊总统号邮轮,经香港回归祖国。

1950年10月,张存浩回国途经夏威夷时留影。张捷供图

1951年春天,张存浩只身一人来到东北科研所大连分所(中国科学院大连化学物理研究所前身),开始了科研报国生涯。学习化学工程专业的张存浩先从事的第一项研究是水煤气合成液体燃料,然后转向研究火箭推进剂,之后又改为从事化学激光研究和分子反应动力学研究。四次转行,都是国家战略前沿需要。张存浩回首当年:“搞激光比搞火箭推进剂还难,主要是一无所有。”中央电视台记者问他:“回国后,做了这么多任务性科研,有没有关注过自己的科学兴趣?”张存浩答道:“国家的需要,就是我的研究方向。”

上世纪七十年代,张存浩(后排右二)与化学激光团队一个研究组在大连金家沟实验室外的合影。张捷供图

1986年,国家开始实施“863”计划,在我国一次开展激光研究的规划会议上,当时的化学激光还属于新事物,大多数专家赞同优先发展自由电子激光等其他体系的激光研究,而化学激光不列入发展之列。张存浩着急了,他对化学激光功率易于放大和不依赖外部能源等独特优越性做了深入阐述和说明,据理力争,“化学激光只需要自由电子激光十分之一的经费,在相同时间内,达到10倍以上效果”,赢得了决策层的支持,化学激光列入了当年的国家863计划。十年后,化学激光已上升为我国高能激光的首选光源。目前化学激光在我国高能激光领域中已占据主导地位,这充分验证了张存浩等人当年决策的前瞻性和科学性。

2012年,张存浩在化学激光实验室办公室。张捷供图

张存浩承担的许多科研任务的研制过程中,提出的许多科学理论、方法和思想在出成果和获取各种重大奖励时,他从不“抢功”,总是把最大功劳归于工作在第一线的合作者、部下和学生。在他荣获的4项国家自然科学奖和2项国家科技进步奖中,他本人排名第一获奖人的只有1项。当有人问他,为何尽可能地把机会留给年轻人时,他总谦虚地说:“我的贡献不如年轻人大。”

2014年1月,张存浩荣获2013年度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后,在接受中央电视台采访时,他说:“我认为这个奖不该颁给我个人,而是应该授予我们的集体,没有他们,我是什么都做不了的。”

张存浩的记忆力很强,也可以说是过目不忘,尤其是对数字之类记忆更是突出,即使是在八十多岁高龄时,像电话号码、银行卡号之类的数字,只需要对方讲一次,他就能记住。张存浩的超强记忆力都用在了工作上,而对照顾孩子时他却是经常忘事。

1960年,张存浩一家人在大连劳动公园。张捷供图

他的儿子张捷回忆说,他很小就进入了全托的托管班,也就是周一进托管班,周六由父母接回家,每次都是托管班小孩中最晚一个被接走的。“在我4岁的时候,有一次说好是我爸爸来接我的,结果他因工作忙,忘记了,我就一个人留在托管班,而且看门的大爷也挺坏,给我讲鬼故事,把我吓哭了。直到晚上九点多,我妈才把我从托管班接回家。因为那次听了看门大爷讲的鬼故事后,在我心里一直都留有阴影,一到晚上,如果家里没有大人,就不敢回家,这种阴影一直持续了近10年。”在那段时间里,只要是父母都晚下班,张捷就带着我弟弟在家附近的马路上、院子里转悠,即使是大冬天,冻得小手通红,也不敢开门回家。

张捷还清楚地记得,一次大连化学物理研究所托儿所在庆祝儿童节的晚会上,他用稚嫩的声音唱道:“蓝蓝的天,绿绿的地,我跟爷爷放马去,这么多多的马儿谁家的?都是咱们公社的!”台下掌声一片,而同班同学却不会唱这首歌。同学家长很好奇,后来打听得知,这首儿歌不是托儿所阿姨教的,是张捷的爸爸自己教的。同学家长感慨:“张存浩不仅人聪明,会学习,会工作,也很会生活!”

(作者邵赛兵系中国科学院文学情报中心副研究员;欧亚戈系“科学家手模”项目创意提出者和项目组组长、中国科技馆观众服务部副研究员)

参考文献:

岳爱国:《我心向党科学报国:科学家精神在这里闪光》,科学出版社2021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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