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孙瑜 来源:科技日报 发布时间:2021/8/29 18:0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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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子底下出尖端 原子弹炸药部件竟然这样制成的

 

科技日报实习记者 孙瑜

科研人员手工操作炸药部件研制。图片来源:中核集团二二一局

老照片里,三位科研人员正在极简陋的防护条件下,手工进行炸药部件的研制操作。

时任北京九所二室二组炸药成型工艺技术组长的刘振东,没有出现在这张老照片中,但炸药研制正是他所从事的工作。

现年91岁的他在采访过程中屡次告诉记者:“能参与第一颗原子弹的制造,我倍感荣幸!”

炸药部件是原子弹制造的重要环节。

高能炸药被喻为引爆原子弹的“扳机”,爆轰试验是原子弹能否成功的第一步。

20世纪50年代末,中苏关系恶化,苏联撤走了援助专家,带走了大部分资料。我国下定决心自力更生,早日研发出“争气弹”。

奉命于危难之间,北京九所(今中国工程物理研究院)成立二室负责爆轰物理,任命毕业于美国耶鲁大学的工程物理学家、后来获得“两弹一星”功勋奖章的陈能宽为室主任。

在河北省古长城脚下,炸药部件研制的帷幕正式拉开了。

打响爆轰试验第一炮

拉开帷幕的地方有一个代号,叫做“十七号工地”。它指位于河北怀来县军都山和官厅水库之间、古长城脚下的我国第一个核武器爆轰试验场。这片土地孕育了中国第一颗原子弹的雏形。

如今,这里郁郁葱葱,曾经的移动沙丘上树木成林,隐约可见数条小路。

时间倒流回1960年。

十七号工地地处风口,冬春季节,塞外南下的强势气流灌进这片区域,卷起漫天风沙。

一大批科研人员和工人来到了这块土地。

冬天的试验场里,并不是每个人都有一张床。木板架成一个通铺,铺上草垫子,几十个人就一个个睡在上面。房内未装暖气管路,只能自己烧煤炉取暖。

寒风瑟瑟、条件艰苦,依然抵挡不住他们热火朝天的干劲。

没有先进的仪器设备,大家就搞“土法上马”,想点子、找路子,用铝锅、铝勺充当熔铸炸药的容器,用铝焊接出双层的桶来融化炸药。

刘振东告诉科技日报记者,“1960年4月28日,五一节前夕,我们正式打响了爆轰试验的第一炮,大家士气都非常高涨。”

理论与试验结合,找到最佳配比

第一炮打响后,原子弹炸药部件研制工作更加紧锣密鼓地展开。

“十七号工地一年四季都在打炮,最多的时候一天爆了22次。”刘振东说,为了提高爆轰效果,必须频繁试验找到混合炸药的最佳配比。

制作炸药然后爆炸,听起来是很简单的事情。可实际上,它包含了无比复杂的流程。

当时,炸药主要由TNT和黑索金两种成分构成。第一步,需要对炸药进行拆装、检查成分并用天平称重。通过高爆速组、低爆速组发料,检查模具,测烘干箱温度等步骤,才能进入浇注、护理、搅拌、护理、再搅拌的炸药制作环节。最后,还有炸药的正常化处理、打冒口开模、采样切割、理化分析等工序。

每个工序背后的实际操作都是精细活。

融化炸药的过程需要工人用木棒搅拌。当时还有句戏称,叫做“棒子底下出尖端”。

“就好像医生动手术、厨师炒菜似的,搅拌炸药时必须全神贯注,还得保持一定的温度,否则会影响炸药元件的质量,甚至导致炸药无法浇注。”

刘振东所带的小组还负责炸药浇注成型。

他说:“浇注炸药一般小的药柱一天可以成型,大的则需要三天。打炮几微秒就完了,而制作可能需要三天,操作时间差太多。所以,我们组都是加班加点地干,没有换休,只能互相倒班,才能配合上打炮组的速度。”

通过一次次的摸索试验,技术工人和科研人员学习陈能宽、王淦昌等人教的理论,与爆轰试验数据互相支撑,共同找到了炸药研制的最佳配比,突破了炸药部件研制的各个技术难关。

吃柳树叶也要早日制出炸药部件

在17号工地那段日子里,正值国民经济三年困难时期,主副食都供应不上,大家每日都饥肠辘辘。肚子实在饿得难耐,只能冲点酱油膏水充饥。

为抵抗饥饿,大家还进行“精神会餐”。你说你曾经吃过什么,我形容我吃过的美味。聊会天,仿佛饥饿就不再那么难以忍受。

刘振东笑着告诉记者:“我是组长,要带头做示范,因此干活比别人都卖力。有人称我是‘拼命三郎’。但无奈我胃口也比别人大,困难时期,路边的柳树叶还没长大,就已经成我的盘中餐了。”

春天吃柳树叶,夏秋之际吃野菜,秋天去果园捡落在地上的沙果吃。

搅拌炸药时,人嘴里是苦的。搅拌时气体向外挥发,戴着口罩不太管用,可不戴会更严重。

“工人都非常能吃苦,防护手套和防护服不足,也照样工作。”刘振东动情地说:“他们任劳任怨干最危险的活,确实把自己的一生献给国家,献给核武器事业。”

就是在这样极简陋的条件下,科研人员与工人们不断记录每个炸药部件制作的相关数据,开会讨论,分析问题和瑕疵,找解决办法,最终一步步提高炸药部件的制作质量和爆轰效果。

“这是集体的劳动结晶。”刘振东说。

1963年,在十七号工地上成功研制出原子弹炸药成型相关数据的九所二室迁往青海省二二一厂。在那里,我国第一颗原子弹炸药部件完成组装。

在二二一厂二分厂218研究室从事新型炸药研制的技术员杨笃对记者说:“我们就是去祖国需要的地方。祖国需要,我们就来了。”

黄沙吹不去历史的印痕。对每个参与“两弹一星”建设的人而言,那都是他们最为荣耀的事业。

隐姓埋名三十载,终身报国不言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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