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李瑜

日前，湖北省荆州市安良百货公司自动扶梯发生事故，一名带着幼儿的女子因电梯与楼面连接处的盖板松动，被卷入转动的电梯内。女子将孩子托举送出。但当救援人员将这位母亲救出时，她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

一时间，针对商场管理漏洞和电梯厂商的谴责纷至沓来，然而，《中国科学报》记者在采访中发现，最近接二连三发生电梯伤人事件的背后，却包含着对于我国电梯管理行业长久以来暗藏问题的多重拷问。

惊：连闯4关的“缺陷”

7月28日,湖北荆州市安良百货集团有限公司电梯致人死亡事故原因调查报告正式形成。报告显示，事故产生的主要原因是申龙电梯股份有限公司该类型产品的盖板结构设计不合理，容易导致松动和翘起，安全防护措施考虑不足。

“在电梯事故中，机舱盖板出问题的情况非常罕见。之前都是梯级踏板的问题比较多。”尽管事故已过去多日，但北京市电梯商会副会长胡永常的语气却依然沉重。

事故发生后，胡永常反复看了数次视频，在他看来，此次事故的确是个明显的设计缺陷。“一般来说，支撑梁应该在第二块板和第三块板之间，而申龙公司的电梯却把它放在了第二块板的正下方，造成的结果是四边受力不均，相当于支撑梁在下方起到了一个支点的作用。”胡永常告诉《中国科学报》记者。

“如果是把支撑梁放在四个边框处的话，盖板就是一个水平的状态，那么人在上面怎么踩也不至于掉下去。”胡永常解释说。最让他感到不解的是，如此大的设计缺陷，居然没有被发现。“这个产品缺陷接连闯过了四道关！”

胡永常指出，首先，在出厂时电梯产品检验机构会把第一道关；其次，进行现场安装时技师会对安装风险进行识别，如发现问题，可向厂家提出整改意见；再次，检验机构会在电梯安装完后再进行一次检验，才能投入使用；最后，这部电梯安装已超过一年，会有一次定期年检。“只要有一道关把严了，都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胡永常强调。

据申龙公司总经理袁强透露，目前全国同型号电梯有4648部，分布在全国31个省市，只有荆州这台出了问题，也是第一次出现问题，申龙公司将对已经销售的同类型扶梯进行安全自查，如果发现隐患，将进行整改并及时更换相关部件。

乱：行业里的那些事

7月27日中午，鞍山立思辰安全科技发展有限公司总经理李健在科学网上发表了一篇名为《乘自动扶梯易忽视的危险——踏板塌陷》的博文，他在文中指出，近年我国电梯数量以年均20%的速度快速增长，到2013年时已拥有250万台，居世界第一。这么快的增长，维保、管理却跟不上，电梯事故频发是必然的。

李健所写的并非夸大之词。据统计，仅去年一年全国共发生电梯事故49起，死亡37人。近几日来，各地的电梯事故更是频频上演。“萝卜快了不洗泥，电梯维保行业实在是太乱了。”由于工作需要，这几年李健经常会在网上搜集一些有关电梯行业的资料。“人员素质良莠不齐，公司之间打价格战已经成为很普遍的现象。”李健说。 在电梯维保行业，想挣得多就得不停接活。此前有媒体报道称，在一些人均月收入四五千元的公司里，平均每人负责的电梯数量几乎达到20台，甚至有时一人负责三四十台电梯。“每个人负责维护15~20台电梯是个正常数量，能力强的老手一般能保养到30台，如果超出这个量，维保的质量肯定是无法保证的。”胡永常说。

此外，行业内人员素质也让人担忧。北京市质监局网站发布的《北京市电梯机械安装维修人员考核大纲》显示，电梯机械安装维修人员应当具有高中以上（含高中）文化程度。

“一线工人的学历都不太高，高一点的是大专，低一点的是高中，再低的可能有个初中水平就不错了。”胡永常说。

尽管入门门槛很低，但该行业却始终存在人员稀缺的难题。“没有多少人愿意从事这个行业，又脏又累，风险高挣钱还不多，说出去也不是特别体面。”对于专业人员的青黄不接，胡永常感到很无奈。

思：留一个“疤”在心底

7月26日13时59分，死者家属kkcake（微博账号）在微博上留下了这样一段话：我们只是芸芸众生中普通的一个家庭，飞来的横祸几乎毁掉了我哥哥大伯他们一家人。在媒体平台上曝光这些只是希望更多的人看到危险就在我们身边。

“我国电梯数量已居世界第一，且增速很快。”李健认为，如此庞大的管理问题都交给政府来做显然是不可能的，未来需要另谋出路。

“在国外，政府是不直接管理这些的，都是交给相关的行业协会来负责。”胡永常透露，北京市政府目前已经开始了这方面的思考。“他们想把这些事情交给行业协会或第三方。”

在胡永常看来，行业协会所拥有的专家资源和独立属性，有助于使决策过程更为专业、独立和公平。“现在行业协会的作用还没有真正被发挥出来。”

“系统、体系化地解决电梯安全问题需要在国家层面予以高度重视。”李健强调，现在相关规范和标准都是齐备的，但是谁来执行和监督是个问题。

采访中，李健一再呼吁，绝不能好了伤疤就忘了疼。“很多事故发生之后都是热闹一阵，平复了就没人关心了。以后再出事，又出来讨论。生命的代价，永远是最惨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