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被移动通信挤出市场的公用电话，如何继续生存并发挥作用，目前有两种途径需要探索：一是“减配”，即将现有公话改变为“求救柱”等简单的报警装置；二是“增配”，即实现公话的多功能化。目前许多城市更倾向于后一种方案。
■本报见习记者 冯丽妃
身在闹市无人问，这似乎成了如今杵在城市大街上的公用电话的真实写照。
曾几何时，让众人排着长队、翘首等待的公用电话，突然淡出人们的视野。曾几何时，为中国电信市场带来巨额利润的公话市场已门可罗雀，运营商甚至不得不为其“垫本儿”。
如今，移动通信的快速发展已经结束了公用电话的“黄金时代”。那么，公用电话是否到了生命的终结期？这些占用公共土地的设施是否还有存在的必要？或者未来应如何存在？对此，《中国科学报》采访了业内资深人士和相关专家。
仍有市场
从海淀区中关村大街，到西城区金融街，再到朝阳区潘家园，与这些熙熙攘攘、人流涌动的大街相比，街道两旁的公用电话亭显得有点儿孤单。它们无一不是冷冷清清地守在街道两旁，鲜有人问津。
“现在谁还用公用电话？连民工都是人手一部手机。”一位20多岁的年轻人随意地说。从他的表情中，不难看出已经给公话的未来判了“死刑”。
然而，《中国科学报》记者向以上三区若干报刊亭经营者打听时却发现，公用电话似乎仍有市场。
海淀区的一家报刊亭经营者向记者介绍，现在仍有很多人购买201电话卡。在他拿出的一叠花花绿绿的卡片中，记者找到了从10元、20元到50、100元等面值大小不一的201卡。
“很便宜呀！除了国际长途和港澳台电话，国内长途和市话都是每分钟1毛钱，我就是公用电话的‘粉丝’。”他指着报刊亭旁边的公话说。
目前，与市内和国内移动通信资费相比，北京公话在价格上犹有优势，分别约为前者的1/2与1/3。然而，专家对其去留的看法仍存在分歧。
“我估计未来公话吸引力不会太大。对于个人来说，手机更方便，公用电话是固定的，不能随时随地使用。”中国工程院院士、北京理工大学雷达技术研究所教授毛二可对《中国科学报》记者说。
中国人民大学信息学院教授陈禹在接受《中国科学报》记者采访时也表示了同样观点，虽然公用电话作为公用设施有一定的服务功能，但由于移动通信技术越来越成熟，成本越来越低，资费也相对便宜。公话就像BP机一样，已经成为较落后的通信方式，将逐渐被淘汰。
与以上观点相反，中国科学院政策研究所副研究员杜鹏则告诉《中国科学报》记者，10年来，公用电话已由营利设施转为公共服务设施，当前它所发挥的急救功能等措施所带来的社会意义，是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的。
同样，北京邮电大学世纪学院通信与信息工程系副主任翟应斌则认为，公话有必要保留。
公话和移动通信的最大区别就是其所具有的公益性质。我国通信企业都是国有企业，它们掌握着国家的经济命脉，因此也应当对相应群体或整个社会承担责任和义务。
当前，中国移动、联通和电信的移动用户分别达到甚至超过6亿、2亿以及1亿。移动通信虽然非常发达，但在一些偏远地区，并非人人都有手机，所以公用电话还应针对所需群体发挥其公益作用。
工业部电信研究室副总工程师、电信经济专家委员会秘书长杨培芳向《中国科学报》记者表示，公话的应急性依然使其具有保留价值。
并且，在美国，很多从事公共服务的公司都是私营企业，100多年来一直如此。而在我国，只有为国家和私人服务的空间，没有公共服务的空间。
“国家、公共、私人是‘三条腿’走路，如果少了公共的部分就缺失了一环。当年红红火火的公话，现在使用率降低了，但并非没有人使用，如果简单地撤掉，就破坏了城市服务功能的完整性。”杨培芳说。
撤掉会造成服务功能缺失
北京大学信息科学技术学院现代通信研究所副教授杨光临在接受《中国科学报》记者采访时认为，当前，公话已经被移动通信挤出市场。如果希望继续实现其服务功能，则需要“减配”。即将现有公话亭改变为“求救柱”等报警装置，实现再利用。
如若增加成本将其改装为多媒体服务平台，就需要投入更多资本。而公话本身面临被淘汰的局面，增加成本反而不符合商业运作规律。
对此，中国联通北京分公司信息导航业务中心总经理杨勇认为，随着现代通信技术与业务形态的发展，产业链上下游联系趋于成熟，公用电话已经迎来技术变革期。通过“增配”，使公话设施旧貌换新颜，从而使其再次成为新的盈利点。
目前，北京市大街上无人值守的公话包括话亭和话机两部分。就话亭来说，主要有两种样式：一种是“黄帽子”，一种是“蓝帽子”加上透明的亭身。
杨勇认为，由于城市商业区，传统文化保护区等板块所发挥的功能不同，站立在街头的公话亭不能仅发挥单一的语音通话功能，还应该成为城市的一道风景线。
考虑城市的功能布局，未来的北京公话亭将在外形上基本采取一致，方便使用者辨别。但是小细节的处理会有不同，以作为每一条大街的“指路符号”。
除了美观以外，未来的公话亭将以实用性为主打。目前，北京市无人值守的公话终端数量达到5万部。北京联通计划对这些话亭进行WiFi覆盖，方便附近用户与路人通过手机、电脑来上网。这一更改也将支持北京市政府提出的无线城市和宽带建设的方针。
此外，由于北京市一些街道和胡同缺少路灯，未来的公话还将在部分街道提供夜间照明功能。
在话亭“换新颜”的同时，话机也将迎来技术性的变革。
上世纪90年代初期，公话服务主要通过商店或书报亭的形式进行代办，由电信公司给予其一定数额的佣金，使用者通过计时器缴纳一定的通话费，这种模式也成为有人值守模式。
此后，随着公话业务市场需求的加大，无人值守的公话一夜之间在全国各地的街道上迅速“绽开”。机场、火车站、酒店等室内公话也随之兴起。
无人值守公话设施的付费方式也经历了投币、磁卡、IC卡、201电话卡的一系列变革。
2009年，随着北京市市政交通一卡通的普及，联通公司开始在一些街道对一卡通付费方式进行零星试点。随后，试点结果得到肯定。2011年，联通公司投入大量资金在全市多个街道开通一卡通公话付费方式。
北京联通对2010年1月至2011年4月期间公话的ARPU值（单部话机所产生的话费收入）统计显示，从2010年2月开始，随着公交一卡通支付功能的增加，公司ARPU由20元上升到130元。
除了ARPU值有所上升以外，平均单部话机产生的通话时长（MOU）也产生了很大的变化。
“这是一个有趣的现象，仅仅增加了一个支付渠道，老百姓使用公话的时间也长了，人也多了，带来的收入贡献也大了。所以说，不是公话没有需要，而是原来的单一话费支付方式限制了市民的公话使用。”杨勇说。
他表示，当新型公话开通以后，即便未来使用者没有公交一卡通，也可以通过银行卡来拨打。
“它将是未来公话技术的发展方向。”杨勇指着桌上一部可视电话对《中国科学报》记者说。
这台被他称为“通讯的未来”的可视电话，外表看起来非常简洁，话筒与机身分离。当有电话进来的时候，使用者可以拿着话筒边讲话边四处走动。
同时，该机器支持在两部多媒体可视电话之间进行高清图片传输，并可以跟联通3G手机进行视频通讯。此外，还支持音频点播、影院等多媒体服务功能。
杨勇表示，未来公话设施加上屏幕以后，还可以为公众提供地图导航、三通便民缴费、简单的电子商务等服务，以缓解银行对于非服务行业排队缴费的压力。
“事实上，目前的公用电话已经实现114免费导航服务。未来，比如老人要买大米，扛不动，就可以通过一键拨打114的方式来下单，商家可以送货上门。”
然而，目前的公话只是简单的话机和话亭的物理结合。话亭本身不是智能的，话机走的是电话线信号，电压较低，功率较小，不可能带动整个话亭的照明、WiFi等功能。考虑到城市节能，联通将使用太阳能等绿色清洁能源对设备进行驱动。
因此，公用电话亭若想“换新颜”，就要把目前的弱电接入变成强电接入，把窄带接入变成宽带接入，实现“多媒体交互平台”服务功能。为此，杨勇希望得到有关电力部门的支持。
他同时表示，目前，公话市场已经由炙热转为冷清。如果一个话机七八年前就布置好了，投资可能已经收回来了。但是目前来说，如果新增一部话机，资本回收的周期就会非常漫长。
对此，杜鹏认为，如果公话可以作为企业自力更生养活自己的手段，那么由企业承担没有什么问题。因为国有企业的资费定价是由国家有关部门审核通过的，不会形成暴利。
但是如果这项设施已经成为公共服务设施，没办法盈利，收入与支出不成比例，政府应该考虑予以适当的补贴。否则，如果企业出于盈利目的，撤掉北京市的所有公话，就会造成城市服务功能的缺失。
“便民是生命”
市场在变，北京市场中公话的经营主体却没有变，变的只是这个主体的名称。
在中国通信业起步之时，国内仅有中国电信一家通信运营商负责经营全国公话市场。
1994年，国家成立了中国联通。2003年，中国电信分为南北两个市场，南方21省由中国电信经营，而北方10省则由电信中分离出来的中国网通经营。2009年，中国联通和中国网通融合为中国联通。
“对于北京来讲，公话市场的经营者只是由中国电信改成中国网通，再改成中国联通，而经营者却没有变。若干年来，其实只有一家公司在北京市场做公话。”杨勇说。
这一次，在北京联通的主导下，北京市公话将实现“华丽”转身。据了解，新型公话已基本上完成业务规范和技术规范，正在积极研发过程中，功能测试将在6、7月份进行。
由于公话在使用过程中需要经得起极端天气与使用情况的考验，新公话还要通过非常严格的测试才能与公众见面。
事实上，目前市面上的公用电话不仅耐寒、耐冷，而且具有防盗功能，即话机与亭身之间装有防盗锁。正常情况下，电话线可以承受一个成年人的体重，所以成本很高。
考虑到新型公话的成本，它除了具有防盗功能以外，还要考查其屏幕在酷暑和严寒中是否具有防爆功能，以及在阳光直射下通话是否清晰等。
杨勇表示，未来，联通公司将通过采取新功能使公话应用成为时尚。
在上世纪90年代，由于家用电话尚未普及，“达官显贵”也好，平民百姓也好，都会使用公话。
当前，使用公话的人主要集中在两个群体：一类是对资费价格比较敏感的人群，另一类是关注环保的人群。由于手机辐射的危害性尚未被证实，固定电话更能从心理上让这一部分人放心，杨勇指出。
此外，在紧急救助情况中，公话的使用比例也较高。“几乎每一通紧急呼叫的电话背后都有一个故事。”杨勇说。
目前，北京联通正在开发一项新的功能，在手机缺电的情况下，可以在公话上输入手机号和密码，读取通讯录，及时打电话。使用完毕，退出个人账户。就像ATM机一样，不会泄露个人隐私。
同时，公用电话除了便民服务的功能以外，还可以承担信息传递的功能。比如，在旅游景点，游客可以通过公话记录游览经历，以避免在景点刻画“XX到此一游”。
然而，杨勇表示，未来公话在语音部分的资费将不会有太大的调整，目前的资费已相当低，并且不同的运营商之间还涉及到网间结算。譬如北京联通给上海电信打电话，前者需要给后者支付一定的网间结算的费用。如果资费太低，都不够结算的费用。
同时，他不太赞成其他城市让使用者先看3分钟广告，再免费打3分钟电话的做法。“因为如果事情紧急，3分钟广告会给通话者带来焦虑。”
另一方面，从广告传播的效果上讲，也不见得好。不如给用户提供值得让他们去检索的广告信息，这样的效果会更好。
此外，由于公话分布较广，北京联通每年都要花很多钱进行保洁和维护。但很多时候，刚进行过保洁，小商贩又在话亭上贴上了小广告。
杨勇觉得，堵不如疏。与其不让贴小广告，不如为小广告提供一种新的发布方式。只要是合法的广告、具备相关资质，就可以在话机上进行发布。
以废品回收为例，市民觉得家里的废弃物扔掉可惜，就可以通过公话亭查询相应的废品回收站。
但杨勇表示，通过公话做广告的人一定要具备相关资质。比如开锁行业需要特殊行业资质，不允许做广告。因此，这类广告就不会接纳。
此外，新型公话将模拟一人认领一颗爱心树的方式，通过市民自荐或推选，将新公话交由市民维护，在给市民提供更多便民信息服务的同时，增加老百姓对公共设施的爱心。
“公话发展到今天，无论是从技术上，还是从社会需求上均面临非常好的变革机会。公话只有为公众提供名副其实的服务和功能，才是其真正生命力之所在，才能找到新的赢利点。”杨勇说。
简单化或者复杂化是公话未来发展的两种途径。本版图片来源：昵图网
130元
2010年1月至2011年4月，北京联通单部话机所产生的话费收入由20元上升到130元。
3亿
在公话最火的2000年前后，北京市公话一年收入达3亿多元。
9万
目前，北京市有人值守公话终端约为4万部，无人值守公话终端为5万部，共计9万部的公话按当年区域经济类型和人流特征分布。
10%
公用电话在晚上使用率最高，110、120、119等应急电话使用比例达10%。
《中国科学报》 (2012-03-09 B3 深度)
